韓惜靈原本心緒複雜,但見到愛子,心底也溢出幾分舐犢之情,她輕撫他的頭,語氣雖帶着責備,卻滿是溫柔:“都是後君了,怎麼還如此不知穩妥,陛下怎麼會喜歡你?”
韓柏仰起頭,一臉嬌矜,嘟囔道:“娘怎如此貶低孩兒?陛下可喜歡我了,不僅尋了古籍樂譜予我,還将國庫那把古琴鳳焦與我把玩。這幾日都來聽我撫琴,還教我玩一些稀奇古怪的紙牌。”他湊上前,壓低聲音又道:“孩兒現在可比宸貴君還受寵呢。陛下說了,等正榜公布之日,就封我為君。”
韓惜靈微微一愣。
韓柏小聲問她:“娘,正榜到底何時公布啊?”
韓惜靈嚴肅道:“後宮不得幹政,你也不要過問政務。”
韓柏撅了噘嘴,小聲嘟囔:“哦。”
少年情緒來去如風,轉瞬又是滿臉歡顔:“爹爹近來好嗎?大姐二姐呢?她們可都好嗎?”
面對愛子,韓惜靈耐心十足,不但一一作答,且言辭寵溺,不知不覺,母子叙話臨近尾聲。韓惜靈不由問道:“近來,陛下可與你說過什麼特别的話嗎?”
見母親一臉正色,韓柏不敢馬虎,擰眉深思良久後,實在沒有頭緒,猜測道:“難道是蘇合香?”
韓惜靈疑惑:“什麼蘇合香?”
韓柏:“就是孩兒學琴時,爹爹點給我的。陛下說,那味道她好像在哪聞到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除此之外,便無特别的話了。”
韓惜靈一頭霧水離了皇宮,回了府上後,便與夫郎要了這蘇合香。青煙袅袅,香氣似有靈性,繞過鼻尖,直透心肺。
恍惚間,思緒清明幾分,腦海裡也不自覺飄過一句話,竟與韓柏轉述鳳帝之語一模一樣。
那味道她好像在哪聞到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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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齊翁大限将至的消息,悄然在諸臣中傳開。
這話不知怎麼傳入了齊翁卿的耳中。
齊翁竟不顧體虛,坐着輪椅參加了翌日的朝會。
雖然時不時的咳聲擾亂了鳳帝的決策,但鳳帝念其年邁,未曾計較,反而宣布散朝前,叮囑她好好将養身體。
齊翁渾濁的眼眸中帶着三分淩厲,掃過堂下諸臣:“陛下放心,區區風寒不足以讓臣倒下!為了江山社稷,臣必鞠躬盡瘁。臣的大限之日,隻能是臣以死相谏之時!”
宣政殿一片寂靜,諸臣神色各異,仿佛各懷心思。
烏宛白見勢高宣:“散……”
朝字尚未落下,禁軍衛統領忽而入殿奏禀:“陛下,朱雀門外跪滿素衣學子,索要公道!”
殿中一時嘩然,鳳帝亦眉頭緊鎖,仿佛不明其意:“去看看。”
雖已至辰時,可晨霧未散,鳳帝與諸臣踏上城樓,雞血書寫的"公道"二字在青石闆上蜿蜒,血紅穿過迷霧,映入衆人的眼簾,為首的寒門學子聲嘶力竭的嘶吼。
“苦讀詩書三千卷,不及高門談笑間。數載苦讀淪為笑談,悲矣,哀矣~”
城樓之上的裴源想近身看的分明,卻被陸蕭玉攔在身前:“陛下不可!迷霧有利埋伏,小心暗箭。”
話音未落,那學子猛地起身,聲音激昂而憤懑:“科場舞弊,朝臣徇私!高門權貴相互勾結,幕後更有權勢滔天之人隻手遮天,任由奸佞橫行無忌,如入無人之境。寒門子弟卻隻能望門興歎!試問,這朝堂之上,還有沒有一絲清明?這科舉,還有沒有一絲公平?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說完,決絕沖向朱雀門,碰的一聲悶響,額間血肉模糊一片,人也暈倒在宮門之前。
兩息的死寂後,跪地的學子們紛紛起身,滿目憤慨,齊聲高呼,激昂的呐喊穿破迷霧,震得城樓上的衆人胸口發緊,心跳加劇。
“昏君無能,朝臣徇私,權臣當政;君不君,臣不臣,亂綱常;長此以往,社稷蒙塵,家國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