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被推的一個趔趄,站定後,眉目舒朗,哪還有半分郎倌的嬌怯模樣。
眼見韓府的馬車隐匿在了人群中,白袖垂眸取了香匙将明滅的星火埋進了香灰,等再飄不出辛香,方才開口:“回禀主子,事已成。”
香茗閣中無人應聲,隻有屋檐下懸着的燈籠驟然擺動,好似腳步踏過房頂時留下的震顫所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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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本奏折批複,裴源隻覺得饑腸辘辘,所以徑直起身踏出殿外,邊走邊對烏宛白道:“君後說煲了雞湯,朕剛好腹饑。不必傳轎辇了,你我徑直過去,再悄然而歸,省的鬧的沸沸揚揚。 ”
烏宛白愣怔的看了眼天幕上半輪明月……
這個點了,應該隻剩雞骨頭了吧?
栖梧宮外的殿門早已緊閉,宮女聽見銅環輕叩朱門聲急忙上前開門,卻不想大門一開,來人竟是鳳帝,尚來不及行禮,鳳帝已邁着四方步直奔寝殿的方向而去。
宮女臉色微變,一時有些亂了陣腳,解安亦有些慌不擇路。
可作為栖梧宮的掌事宮侍,面對鳳帝淩厲的注視,解安還是努力壓下心頭恐懼,躬身道:“君後說有些積食睡不着,說要出去走走。”
鳳帝聞言,伸手碰觸茶壺,一片冰涼。
“何時走的?”
解安喉嚨一滾:“剛、剛剛。”
“剛剛走的,那一時三刻,想必回不來了。”
解安不知如何作答,隻悄然拂去額頭細汗。
燈火随着夜風搖曳,落入鳳眸眼底晦暗不明。
片刻後,鳳帝沿着寝宮慢慢踱步,室中陳設井井有條,端莊大氣。
拉開衣櫃,不同款式的月白錦衣占據大半;拉開妝匣,不同雕花的白玉簪碼的齊齊整整。
還真是一個枯燥無趣的男人。
在往前行,一塊突兀的蓋簾挂在牆上,裴源試探拉開一角,亮在身後的燭火光輝竟突然打在了她的身前。
裴源幹脆掀開整張蓋簾,一面半身鏡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鏡面照出的景物雖有些凹凸不平,可與這裡的銅鏡相較卻是無比清晰。
俨然就是現代技術制作而成。
本想詢問這鏡子的來曆,可幾息靜默,裴源終究是忍住了;
本想在栖梧宮等待陸長行歸來,可一番猶豫,還是作罷。
于是松了蓋簾一角,轉身而去。
甬道冗長而幽暗,雖有路燈照明,可疾行的鳳帝還是被地磚絆了一個趔趄。
“陛下!”
烏宛白扶穩鳳帝,方才啐道:“内秩署這些猴崽子辦事越來越不利,奴婢明日非把她們的皮扒了不可。”
裴源回頭望着平整的地面,聲音低沉而冷冽:“與内秩署無關,隻是地磚不願遷就朕罷了。”
烏宛白愣住,再想如何應答時,鳳帝已然拂袖而去。
裴源餓的睡不着,反複輾轉終于有了些困意,殿門卻緩緩啟了一條縫,烏宛白的聲音随之飄了進來:“陛下,該上朝了。”
裴源:“……”
裴源自比為一匹終年勞碌、無休無止的老黃牛,心中滿是無奈。所以看着銅鏡裡自己那張疲憊的面容,滿是幽怨。
終于整理好鳳袍邁步跨出殿門,準備迎接群臣新一輪的洗禮,卻在看到廊下跪地的君後瞬間,壓抑了一晚上的怒火騰燃升起。
“一大早的,君後這又演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