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似早有對策,馬上從袖口取出奏折呈上:“陛下,經刑部徹查,洩露考題之人,乃是國子監典簿厲麗文。此人素來好賭,欠下賭場萬兩銀子,因而被劉絲柳賄賂收買,铤而走險,偷取試卷!刑部對其連夜審問,她對自己罪行供認不諱。”
辛暮雨聞言一愣,立在殿中的身子微微晃動:“夏大人說的是誰?厲麗文?那可是本官最器重的小輩!她怎可如此糊塗!”
夏凡連忙安撫道:“本官正是擔心辛祭酒得知此事後難以承受,所以才一直隐瞞至今。萬幸此人還有些良心,深覺愧對辛祭酒的栽培,所以趁着衙役不備,咬舌自盡,也算是對自己的懲罰。”
口供先一步到了齊翁的手上,比之小鳳帝的‘震怒’,齊翁的情緒掩藏的極好,隻是冷眼掃向演戲的兩人:“這還真是巧了。”
夏凡聞言,對小鳳帝跪下,語氣誠懇道:“未能阻止厲麗文自盡,是臣的失職,還望陛下責罰。”
小鳳帝拍案而起,橫指夏凡的手都在顫抖,最後隻落下一句:“滿紙荒唐,一派胡言!”
說罷,拂袖而去。
散朝後,齊翁親來安撫。
“老臣知曉陛下心中不甘,但大理寺實在找不出辛暮雨參與舞弊的證據。如今此案已牽涉朝中兩部的兩位大臣,若再繼續追查下去,隻怕結果依舊徒勞,反而會成為天下學子的笑柄,有損朝廷威信。”
鳳案後的小鳳帝沉默良久,似受了委屈的孩子,眼神中閃過一絲不甘,但最終還是無奈妥協,輕歎一聲道:“那就依齊翁之意,此案告罄吧。”
齊翁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恰好此時,太學博士柳文瀾雙手奉上重新判定的春闱成績,躬身道:“陛下,臣奉命重新審核春闱考卷,現将最終判定的成績呈上,望陛下禦覽。”
小鳳帝接過柳文瀾呈上的春闱成績,與齊翁一同查看。兩人細細審閱後,均未發現任何問題。
小鳳帝十分滿意:“既如此,便依此成績定榜。”
說罷,取出禦印,鄭重的在成績冊上落下印記,随後吩咐道:“擇吉日張貼,昭告天下。”
兩日後,風和日麗,萬裡無雲。因貢院被焚,故此,榜單懸于朱雀門前。
與前幾日寒門學子齊呼不滿的場景截然不同,那日的朱雀門前,隻有歡呼聲此起彼伏。
曾芩燕看着榜單上自己的名字熱淚盈眶,不由自主地擡首望向聳立的城牆,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雙鳳眸,正居高臨下欣賞着城門前的這一幕。
榜單揭曉之日,三道聖谕傳遍六宮。
韓侍君晉封為卿君;柳玉書擢升為側君,賜封号‘文’;傅逸春褫奪封号,降為侍君。
旨意既下,碧落宮與朝霞殿皆是一片喧騰,隻有傅逸春的绮夢殿格外冷清,一片凄清。
相較于劉絲柳滿門被罰,傅府得到了莫大的寬宥。
傅澤惠認罪自裁,鳳帝念其尚有悔意,給予了格外的寬縱。雖抄沒家中财物,流放了家中女子。但府中男眷與未成年的子嗣皆未牽連,甚至還保留傅逸春後君的身份。
傅逸春的心境從未如今日這般放松。他研墨提筆,書寫經文,最後一字落下,心滿意足地放下紫毫筆,才恍然發覺一道明黃身影側立案前,正手持墨塊替自己研着磨。
傅逸春猛地擡眼,竟見昔日高不可攀的鳳帝,正靜靜端詳着自己書寫的經文。他一時愕然,回神後忙不疊地跪在鳳帝面前:“臣不知禦駕親臨,還望陛下恕罪。”
裴源恍若未聞,放下墨塊,拿起他的經文開口吟誦:“觀自在菩薩……不自在?
傅逸春:“……”
裴源挑眉又念:“行深般若波羅蜜……一行就是幾千裡?”
傅逸春:“……”
“照見五蘊皆苦厄?色是空,空是色,受如是,想如是,受想如是皆如是?”
裴源一整個大震驚:“傅君啊,你這心經在哪個廟上請的?”
傅逸春滿面漲紅,沉默數息後,忽而從地上拔地而起,鳳帝猝不及防,竟被吓的退了一步,而後更加愕然的盯着他。
傅逸春一臉無措,在後退和下跪之間,選擇伸手奪下鳳帝手中的經文。
“此經文乃不自在菩薩夢中所傳。”他五官僵硬道:“陛下渴了吧?臣剛命人煮了一鍋米粥,陛下稍後,臣這就去盛。”
說完,一溜煙兒,不見了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