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帝聽罷,似覺贊同,開口時語氣凜然生威:“齊翁所言極是!來人!速速前去司天丞大人所說方位探尋!若真有此人,朕定要讓他當衆賦詩題字。若他真能随口做出千古名句,寫出絕世好字。朕便當衆對他磕三個響頭,以示對文昌帝君降吉的敬仰感恩,并賜此人尊封,享天下養。但倘若此人乃沽名釣譽之輩……”
她頓了頓,目光如劍,掃過衆人,聲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朕必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禁軍領命而去,盡管細雨如綿,卻絲毫不影響在場之衆翻閱那些憑空而降的手書。
而氣氛,也漸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起初,尚有人與小鳳帝抱有相同的想法,認定這是有人故弄玄虛,但随着通讀了那些詩句,不禁對此人心生敬仰。
柳文瀾捧着手書:“此人寥寥幾句,就能訴盡人世滄桑,且這筆墨渾厚,若非閱盡滄海,何來如此境界?”
翰林院學士點頭附和:“是啊,若此人真是男子,那必是天師谪凡。不是世俗磨砺他,而是文昌帝君有意磨砺我等,讓我們放下男女之見。”
齊翁依舊持不同意見,雙方各執己見,毫不退讓。
隻有鳳帝端坐殿内,靜候時,宮侍奉上溫茶,裴源正要伸手去接,一見端着茶杯的白皙玉指,眉宇微挑,便對上了一雙柳葉眸。
“胡鬧。”
裴源的聲音很輕,好似一道青煙,吹入空中便散了。
陸長行嘴角微揚,颔首垂眸退至烏宛白的身後,緊身的宮侍服将他身姿勾勒的有緻,不經意的落入鳳帝的餘光,裴源按捺下心底的情緒,啜飲香茗。
紅茶中摻了桂花,入口溫厚且有花的餘香。
一盞茶見底時,陸長行躬身而退,再出現時,手裡多了一盞青瓷蓋碗,小心翼翼放置在了扶案上,而後伸手接過了裴源手裡的茶杯。
許是有意,指尖輕撫過裴源手背時,宛若鵝毛搔人心田。
裴源擡眸看他,隻瞧見他眼尾的小痣紅的妖冶,一瞬間,心頭湧動,竟覺得這廟宇都少了幾分端莊。
似察覺了鳳帝的注視,陸長行輕聲問:“真跪嗎?”
裴源凝神不語。
一炷香後,陸長行看到了答案。
赤紅馬架着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出現在文昌廟宇前。無人知曉馬車中坐的神秘人到底是何樣貌。即便知曉高台之上的女子就是當今的天下之主,他亦未下車相見,隻命梳着兩支朝天髻的小書童替他言說。
小書童不過七八歲的模樣,面對鳳帝的質問應對自如,絲毫不露怯。
“我家先生有言,今日之事,非關帝王權貴,乃為文脈交流,詩文面前,衆生平等。”
鳳帝面露愠怒,呵道:“一派胡言,簡直放肆!”
馬車中人聞言,“哈哈”大笑出聲,聲音蒼老渾厚,俨然像個老者。他依舊未曾露面,卻當衆吟誦一首詩詞抒懷此時心境:“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注3
場面靜默數息,衆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吟誦所震撼。反複咀嚼着老者随口吟誦的詩句後,柳文瀾更是激動上前躬身請教:“先生此詩,真乃驚世之作!敢問先生,這詩中之意……”
老者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絲毫未有私心,一一作答,俨然名家儒者胸懷。每一句話更如金石之音,讓在場的文人墨客無不折服。
鳳帝再次表達不滿,當衆斥責他故弄玄虛:“藏首藏尾,老鼠做派。”
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屑:“……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注4
這首詩宛如一聲驚雷,炸亂當場。這次不僅是柳文瀾,在場學者無不恭敬上前,甚至有人對鳳帝不敬天師而頗有微詞。
鳳帝面色不悅,一時沒了主見,隻得求助齊翁:“齊翁,帝王一諾,重如千鈞,此人當衆賦詩兩首,俨然學識在胸,但朕是天下之主,怎可當着天下學子的面,對他一個男人磕頭行禮?齊翁,朕現下要如何是好?”
兩首詩詞落地,齊翁内心亦生出波瀾,卻依舊不願認輸,故而沉吟道:“詩詞倒是豪邁,此人若真是神仙谪凡,想必見解獨到。”
她言此,面對鳳帝重重一叩:“陛下,為确保文脈清流,請允老臣與其殿中文辯,若此人真乃蓋世之才,老臣願替陛下對其三跪三叩,以示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