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
明日的事尚且難以掌控,她又怎會輕信“永遠”二字。
裴源伏靠竹窗,目光遙向夜空,聲音輕若遊絲,仿若幻影,烏宛白聽得極不真切,隻原地候了片刻,見其無任何指使,便悄然退下。
月挂中天時,清風拂窗而入,将沉溺在清夢裡的鳳帝喚醒。她微微動了下身子,四肢的酸脹瞬間生出酥麻之感,不禁輕哼出聲,驚擾了一旁刺繡的男子。
陸長行急忙放下手中針線,執起她的手摁壓穴位。須臾,裴源恢複如常,卻依舊任由他揉捏手臂:“君後怎會來此?”
陸長行同樣側倚竹窗,姿态閑适,聞言,眼神缱绻的望向她:“臣思念陛下,夜不能寐,故不請自來,還望陛下恕罪。”
這話實在荒誕,裴源笑得身子微顫,披在肩上的薄毯滑落而下。陸長行拾起重新為她披在肩上,語氣略帶氣悶:“臣的話竟如此可笑?”
裴源攏了攏薄毯,雖已醒來,但困意猶存,幹脆倒入君後的懷中:“君後妙于心計,巧于言辭,戲弄朕如戲耍貓狗一般。朕才懶的回應你,萬一又把你惹哭了,苦惱的還是朕。”
陸長行苦笑:“……臣哪裡敢。”
陸長行調整姿勢,由她躺的舒服一些,而後一拂袖熄滅了窗上的燭台,室中僅剩下柔和的月光灑入。
陸長行一颔首,就見懷中女子一臉恬靜,實在忍不住伸手,沿着她的眉眼、瓊鼻輕輕描繪:“陛下真好看,五官精緻,般般入畫,如同天宮仙娥。”
裴源又是輕笑:“你今日晚膳吃蜜了?哪裡就像仙娥了,說的好像你見過一樣。”
陸長行挑眉:“臣初見陛下,便覺驚為天人,自此,天宮仙娥的樣貌便在臣心裡有了輪廓。”
裴源無語:“你就胡扯吧,那年朕才十歲,像飛蛾還差不多。”
陸長行正色道:“臣說的是真的。”
裴源懶的争論此事,側身面向他的胸膛:“你這麼晚過來定然有事,直說吧。”
指尖落空,陸長行不免失落,隻能去揉捏着她的耳朵:“陛下今日說神迹一事,臣剛好有個主意。”
裴源這才有了精神,隻是耳朵被他捏的發燙,于是将他手握在掌心:“說來聽聽。”
女子的手很暖,暖意從掌心蔓延心田,激起層層漣漪,陸長行緩了緩情緒:“如今南邊洪災泛濫,赈災銀沉沒湖中。除了疫情一事,南邊的災情幾乎與臣之前推測的一般無二。”
裴源拇指摩挲着他的掌心,良久的沉思,開口:“你想借疫情一事做文章倒是可行,可文昌帝君管的是文運,與疫情……八竿子打不着啊?”
陸長行眸色微深:“既是神仙入仕,自要有些超乎于常人想象的能力。天降異像,布施恩露,疫病未經散而自愈;被洪災沖毀的糧倉一夕之間複生幹糧。這不正是神迹之像?屆時,将文昌帝君的恩澤傳入京城,這不都成了帷帽詩仙的功德,齊翁縱然反對,也抵抗不了民意啊。”
裴源想了想:“你說的玄之又玄,非人力可為。就算想到應對之法,就陸蕭玉那個榆木腦袋,也不一定能做到。”
陸長行:“臣可以。”
裴源一愣,偏頭看向他:“你還會仙術不成?”
陸長行眨了眨眼:“仙術不通,略通控蠱之術。若陛下信得過臣,臣即刻出發,定将此事辦成。”
裴源想也不想拒絕:“不行!南邊現如亂世一般,朕的名聲在那邊和豬狗無異!你一個男人過去,萬一洩露了身份,發生什麼危險朕都不敢想。”
“陛下~”陸長行安撫道:“那麼多百姓子民處于水火,陛下如何忍心?”
“說不行就不行!”困乏之感瞬間消散,裴源負氣起身,翩然走下方台:“你不必巧言令色,朕乃九五之尊,說的好聽是君臨天下,實則統禦百官都做不好。百官督吏不及、吏護百姓不周、最後,百姓隻能辱罵君王出氣。這才是層層分明的天下之序。至于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自古已然,今亦如此,朕也無可奈何!”
陸長行追下方台,拉着她的手,聲音哽咽:“陛下……”
裴源厲色道:“又要裝哭?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自己說的。”
陸長行:“……”
裴源似想到了什麼,一把掙脫了他的拉扯行至殿外,倚着門框昏昏欲睡的烏宛白被吓的一顫,就聽鳳帝氣呼呼道:“天亮就将狗洞給朕堵上!”
烏宛白:“……?”
雖一頭霧水,但點頭應是。
而後就見鳳帝一把将君後拉回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