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宛白越發糊塗,側耳聽到鳳帝怒言:“别以為朕不知道,你想趁着天還沒亮爬狗洞出去。朕偏不合你意!”
烏宛白:“……”
陸長行更是無語:“臣就不能有個體面一點的出宮方式嗎?”
鳳帝哼道:“朕都沒有,何況君後!”
陸長行抿了抿唇:“好吧。”
裴源負氣上榻,靜默良久後,陸長行依舊側立榻旁,氣悶道:“還不上來,等朕抱你啊。”
陸長行無奈扶額:“陛下如今是越來越孩子氣了。”
裴源又是一聲冷哼,指着上天道:“孩子氣怎麼了?朕是帝王,就算發瘋你也得哄着。”
說着,負氣轉過身,主打一個眼不見心不煩,卻聽身後傳來窸窣聲響,不過片刻,自己便被陸長行小心翼翼擁入懷中。男子側卧前,還不忘在她臉頰印下一吻,安撫聲更如春柳拂過地面,輕輕落入裴源的耳中:“臣知錯了,陛下别生氣了。”
裴源未做回應,隻是緩緩展露出笑顔。
事後回想,她笑的有些早了,因為當日散朝後,便在凝輝殿的奏本中,發現了陸長行的書信。
【臣與陛下相識數載,朝夕相伴,深知陛下憂國憂民,心系蒼生。如今南方水患肆虐,百姓流離失所,家園盡毀。若是天災,尚可怨天尤人;然此水患,實乃人禍促之,實在令人悲憤,若不能治罪魁之罪,天理不容。
臣與陛下同心同德,不忍見黎民百姓身處水火,受此無妄之災。臣願為陛下分憂,故扮作宮侍,悄然混出皇宮,前往南方查探災情,助力赈災。臣雖才疏學淺,但自幼習武,且有号令百蟲之能,可驅使蟲豸為臣所用,此行定當無生命之虞。
待災情緩解,臣自當歸與陛下磕頭請罪。願陛下保重鳳體,勿念。長行留。】
凝輝殿靜默數息,後,帝王雷霆一怒,鳳案清空,滿地狼藉。
烏宛白瑟瑟入殿撿拾奏本,小鳳帝陰沉之語居高落下:“朕,再也不理他了,說到做到。”
烏宛白:“……”
當真是……好恐怖的責罰。
依祖制,君後擅自出宮,德行有虧,當廢除君後之位,長居冷宮。
前提是這祖制,需得帝王遵守,否則,如廢話無異。
那之後的幾天,小鳳帝似再也沒笑過,整日裡面容冷峻,批閱南邊遞上來的折子。每批複一份,臉色便愈發凝重一分,宛若烏雲層層籠罩。
沉沒的銀舟打撈屢屢失敗,附近的糧倉又接連被洪水淹沒,奏折内容無非是訴苦連天,讨要銀兩、讨要災糧。
每每此時,戶部叫苦,太府寺哭窮,齊翁的謀略與權柄再厲害,如今也徹底沒了用武之地。裴源更是難抵壓力,怒斥道:“戶部掌管全國稅糧,太府寺掌管着國庫鑰匙。尋常人家的夫郎尚且知道攢些體己以備不時之需,你們吃着皇糧,拿着俸祿,到了關鍵時刻,卻隻會回朕一個‘空虛’!連普通民夫都不如,朕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
早朝再一次不歡而散,回凝輝殿的路上,摩挲着黑玉扳指的鳳帝忽而低語:“朕也好想出宮,親自去南邊看看。”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疲憊與冷漠,烏宛白颔首貼着禦攆而行,小聲安撫道:“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立夏近在眼前,萬物至此長大。雖南陵郡等地遭此劫難,可我朝幅員遼闊。陛下聖明,必能妥善安排多多照應,奴婢相信,南陵郡的民生很快就恢複如常。”
裴源垂下眼眸,視線落在烏宛白的臉上:“烏尚宮留在朕身邊真是屈才了,若朕給你一州刺史之位,朕相信,你定會做的南陵刺史好上千倍萬倍。”
烏宛白一愣,心知是陛下随口之言,故而讪笑道:“奴婢多謝陛下謬贊。”
裴源也微微一笑,目光狡黠:“可朕舍不得烏尚宮,才不會放你出宮呢。”
烏宛白又是一愣,讪笑變的開懷了幾分,正欲回些什麼,餘光瞥見一抹月白身影,急忙收斂笑容,餘光瞥向來人。
“臣,見過陛下。”
裴源凝視着禦攆下跪着的月白錦袍,眸色中凝出幾分寒意。片刻的平複之後,方才若無其事的開了口:“文側君近來憊懶,一晃兒,朕竟好久未見你了。”
柳玉書心中緊張的情緒似被鳳帝這句話安撫了幾分。他緩緩擡眸看向鳳帝,須臾之後,又不自覺地看向她扶着禦攆的手,低聲回道:“臣那晚誤傷鳳體,心中惴惴不安,實在無顔面聖。今日得見天顔,當面請安,便已心滿意足。”
言罷,他側身退了退,颔首恭敬道:“臣,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