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薄霧溶溶,花草搖曳,碎金綴溫。
日上三竿,平川草原上到處是濃香四溢的肉香,和馬蹄踏歌聲。
雁翎睡眼惺忪,手剛挑簾欲出,雙眸便被灼灼日光打退,她重新坐回廬帳裡,緩和片刻,即出。
如昨尋常,她席地而坐,還是未曾看到睡在她和冰塊兩邊廬帳的常昱清和常昱瑤二人,昨深夜她入帳阖眼時,就沒聽到二人回來,今早又不見人影。
睡得比她晚,起的比她早,人是鐵做的嗎?
雁翎還想着:若今兒有此二人在,冰塊自當顧着旁人在場,才會不固執地讓她學習騎術。
待會兒,邊關兒女騎馬馳聘,還是她昨午後玩蹴鞠那時,有女子興奮說之,她才知,否則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宋姑姑隻字未提,冰塊也不曾有話,就算宋姑姑想讓冰塊教會她,可這個冰塊也甚怪哉,隻字未言,更像是她這個夫子,對她改觀了,覺着她不騎馬也另有内裡乾坤轉。
雁翎仰天,抿唇長歎一氣,終于她靠着自己說服了冰塊,她真了不起。
想罷,她心情美妙,随口哼着幾句歌謠調,俯身往前一探,從旁邊木架上往懷裡夠了串洗幹淨的甜葡萄來吃。
但她視線一直随意瞥着旁處,就是不看近在咫尺,正圍着火架坐在木樁上煮羊肉湯的冰塊,也是她起身未曾出帳便嗅到的香氣由來。
直到景南歸不慌不忙地将盛好的兩碗羊肉湯端起,遞至小唯跟前,小唯也隻擡雙手将碗端住,竟沒分一眼去瞧他。
他也不在乎,依舊坐在昨夜之地,二人中間離着一米遠。
一碼歸一碼,雁翎手中端着羊湯,也就原諒了宋姑姑不告知她,此行還有騎馬一事,也不計較冰塊隻字未提。
她可是一個大度的女子,才不會計較這些。
哼。
“殿下昨夜可睡好了?” 冰塊疑無溫的語氣,這次倒沒讓雁翎在心中悄然罵之,畢竟冰塊都不追着她索命了。
她呢,也并非愛罵人,隻是偶爾愛開開玩笑罷了。
雁翎将口中葡萄吃完,“睡得飽飽的。”她早就被冰塊煮的羊肉湯香迷糊了,品鑒過放涼過,正大口下肚。
真滿足。
一碗羊湯下肚,她喝飽了,撇身将碗放在青草上的瞬間,景南歸視線剛好順着空碗挪至小唯身上,這人惬意往後一仰頭的春風銜香,沁人心脾。
他淡淡瞥之視線,給小唯當頭潑了盆冰水。
“既然公主殿下睡得好,吃得也好,微臣想問,殿下待會兒想做何事?”
對,就是這個語氣,讓雁翎原本想将臉對着溫煦日光,洗去一抹心中空怅的心情打斷。
從她腳踏進平川草原那刻,公主好似深有感知,心口一直到現在都不曾回緩。
不痛不癢的,于她卻不是小事,雖然她喝羊肉湯前覺着冰塊不再硬要她學騎馬,她已然不怕,但是公主還怕着,恐是因冰塊毫無溫度的話語。
可能冰塊真的是冰凍三尺裡的冰做的吧。
跟公主命裡相沖。
雁翎不願騎馬,自不會欣賞騎馬之人,她想去平川草原和幽州城交接之處走走。
“我有在宮内書閣看到過一句話:身處平川望幽州,九曲回腸不見尾。”
“既到此處,焉有不去瞧瞧之理。”她說完,轉頭輕笑而過,看着冰塊,“景世子說呢。”
很奇怪,平川草原很安之,并不會遇上什麼事,雁翎也沒打算讓冰塊随她一起去,莫名其妙就想問問冰塊如何想,甚至心口空怅也因她的話寂靜下來。
她想不明白,幹脆将疑惑抛之腦後,不想了,靈華寺住持曾說“想不明白之事,隻是時機未到,并非當下絞盡腦汁能想明白的。”
景南歸恍惚了下神,心神軒然,局促中他道:“微臣會陪殿下一同前往的。”
不止如此,原本他謀定好,或許可借着川兒女不拘小節之性,挑起小唯騎馬好奇心,誘小唯上心騎術,沒成想她居然拐而想去平幽交接。
那是一處陣眼幽城,九曲彎繞,回環春綠,是萬一邊關失手,北殇所留後手,“身處平川望幽州,九曲回腸不見尾。”
站在平川江畔遠眺,陣法易守難攻,卻清晰可見百姓綠陰。
更是他和心上人隻在北殇地線圖上見過之地,并心有約,待戰事平息,二人便從邊關策馬奔騰遊曆整個北殇,這平幽交接,便是小唯同他的第二處落腳點。
景南歸努力抑制自心混亂,很快想了新的誘眼前人騎馬的法子。
“公主殿下,平幽交接處,綿延之長,一眼無邊,若是乘馬車前行,勢必會錯過諸多景色,殿下去一趟,總不可無所獲。”
這樣,除了乘馬車,他還排除步履前行,如此隻剩下嘗試騎馬。
雁翎沒回話,也沒聽見,她剛腦海裡全在想待會兒她到了北幽交接後,是否可去一趟幽州,她聞公主有看宮内書上寫着,幽州城乃佳肴聖地。
雖然公主在皇宮确有食過,但她沒有,她想要嘗上一嘗,至于冰塊叽裡咕噜說的,無關緊要的,她愛步履款款走一道。
***
午後長陽,溫暖慵懶,夾雜在鼻息中的青草冽香,使人怡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