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煦溫風拂面,灼灼篝火旺盛,令人惬意非常。
雁翎倒吸一口氣,輕吐之,她自幼長在靈華寺,嗅的是百姓所供香火,真是做夢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能嗅着食煙,手中拿着烤魚,席地而坐。
她想着想着,順嘴咬了一口裹滿醬汁的烤魚,肉鮮汁香,當真滿足之極,這兩條烤魚還是常昱清和常昱瑤給的。
想想便覺得可惜。
本來雁翎是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才坐過去的,她看到此二人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今夜正與心上人一同把酒言歡,她就抱膝在邊上坐了會兒,想一飽眼福,看看邊關兒女是如何待心上人的。
與宋姑姑不同,不管是此二人,還是她們心上人,都敞心談論,不拘小節。
原來天下男女相愛,真的各有千秋。
不論何種,怎麼都好。
可是呢,沒過多久,常昱清和常昱瑤十分有默契,一人塞她手裡一條烤魚,讓她拿着烤魚去給冰塊送一個嘗嘗。
其實她明白,就是看她在旁邊,有些對酒當歌什麼的,不好伸展,她都懂。
她自也不好意思前去旁人身邊再坐着,隻好晃晃悠悠過來找冰塊了。
也是奇怪,雖然從玩蹴鞠開始,她就沒注意過冰塊,但冰塊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晌午不是說好給她摘星星的嗎。
躲起來,難不成想出爾反爾。
雁翎一想,那可不行,她喜歡星星,廬帳外找不到冰塊,她便找找帳内,掀簾定晴一瞧,發現冰塊在一人喝悶酒。
眼前這人平靜坐着,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何事。
不過眨眼功夫,她靈光一現。
她好像知道為何許久不見冰塊身影了,在公主的記憶裡,冰塊爹娘常年守護在這座平川城,就身死在城外幾裡。
該是想爹娘了。
淺瞬,雁翎思緒頓了下。
世上人人都有爹娘,偏她打出生便被抛棄,這樣也好,省得惦念着。
诶,算了算了,與其想這個,她還不如趁機讓冰塊感動一番,往後别再讓她學丢性命的本事。
她的小心思算的響當當。
這當然不算趁人之危呀,畢竟寬慰人這種事,她在行啦,就順帶要點回報呗。
但是冰塊沒接她話茬,說要給她摘星星,這什麼意思,沒把她的話當寬慰嗎?
雁翎在心中自行摩挲話意,之前冰塊做了讓她不悅之事,她如今也分不清冰塊冷不丁地話是好是壞。
摘星星,怎麼說也不算壞吧,至少沒說讓她必須做顆閃閃發光的星星。
即便冰塊當真好心,那她不會将手中烤魚分給冰塊一厘的。
草原上人人顧着自己,在這兒不會有身份之别,因此雁翎和景南歸這兒,除她和他,再無一人,想吃何物,今早現洗殺帶過來,唯獨眼下需自己生火搭架。
倘若她一條烤魚夠吃,自然會分出去的,可惜她手中兩條也隻夠她吃飽的,無法割舍。
何況她壓根不會生火,要是她分出去一條烤魚,難免要烤别的食物來吃,若她用公主身份讓冰塊給她烤吃食,難保冰塊不會又趁機敲打她一番。
再細瞧近處,零星幾人背影,都遠遠跑離,不願被擾分毫。
還是别了。
半盞茶功夫,景南歸生好火,烤了隻雞,随後坐在離雁翎一米處之地,他正對着她的側身,提口近話,“公主殿下感受到了嗎?星星是熱的,還能讓殿下吃上美味。”
他知道常家女兒此番草原尋春目的是為邊關新嬰出謀劃策,自然也知道他自己想做什麼,繁星從來不是觸不可及的,而是近在咫尺,百姓看天是天,繁星看地是天,擡頭仰望即低眸閃耀。
篝火在無邊無涯的草原上璨如繁星,亦觸手可得,還能照亮他人。
雁翎一隻魚已經吃了一半,不遠處火焰豎流,那隻正被熏烤的雞,巧看油滴在火焰中,瞬然烈焰裹了下肉身,發出‘滋滋’聲響,香氣瞬間膨化,留香撲鼻。
她鼻息嗅了兩下,味道真是香啊,突而她話也大方起來,将那隻她還沒吃的烤魚遞到冰塊面前,“這是常将軍女兒讓我給你的。”
嗬,景南歸心中一歎,他剛說的話分明被當了耳旁風。
也好,他就着她直楞楞地看那隻被火焰裹着的雞的目光,順嘴道:“公主殿下,微臣剛說了什麼,殿下若答上來。”
他看小唯轉過頭來,滿臉‘你剛說什麼了’之相,他視線低垂一瞬,落在她拳頭捏着的烤魚上,“微臣便用那隻雞換取殿下手中烤魚。”
雁翎眨眼,持續泛懵,冰塊剛說什麼了,她怎麼沒聽到動靜,說了嗎?
她懷疑地目光瞥了冰塊兩眼,火光雀躍在冰塊眼中,似小石沉落大海般寂靜,甚至不曾有過分毫漣漪。
真薄情啊。
火架上烤熟的那隻雞香氣直澆人心田,雁翎壓根就沒聽冰塊講何話,更别提複念,但她有妙招。
忽而緩風熏香,少女殷香,充斥在景南歸沉靜的五官上。
自小唯午後出門賞玩起,身邊的掌事便給她梳了個既簡單又不失活潑的發髻,不容易散且利落幹淨,加上玩蹴鞠前換的一襲勁裝,更加活靈活現,鮮麗輕巧,比在他身邊的任何時候都明媚俏之,他看着她身子往他這邊淺淺一湊,目光真摯望着他,不摻半分烏墨,說道:
“景夫子烤的那隻雞太香了,學生盯入迷了。”雁翎眸中清澈,笑眼盈盈,溫柔中蘊着燦爛,仿若他的小唯在笑說。
“景哥哥的廚藝簡直是小唯吃過最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