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明丞相常年有心講北殇國事于小唯聽,是見成效的,進望幽,出靈州,此城名乃先王先王後二人所提,即為震懾恐吓,讓有膽識少膽量的人懼怕。
景南歸面如一潭靜湖,沉色不驚,他是人夫子,色不露于表,才是對小唯最好的授學之道,不然讓她覺着他好相與,他怕是更難教她。
陣城繁雜,易守難攻,乃兵家易争之地。
“在皇室書卷中,公主殿下喜歡研讀先王所留兵法嗎?”
景南歸提盞給小唯斟了茶水,試探為上。
茶盞輕置在雁翎這邊,聲沉悶,她指腹觸了觸茶外壁,察覺溫度剛好,端起一飲而盡,“談不上喜歡啊。”
她這人呢,不喜與旁人計較過去之事,哪怕冰塊做事,讓她本性怕死曝露,也不會跟人過多計較的。
畢竟冰塊給她趕了一路馬車,沒功勞也有苦勞辛勞。
雁翎當下亦能複之,平心靜氣跟冰塊說道。
她沒看過兵書,公主略過兵書不看,但一說此乃父王所留,公主也不排斥硬看。
景南歸心色一誇,怪不得明丞相說,小唯聰穎,論閱書卷之多,小唯比不過所有人;若論一點就透,小唯亦不輸所有人。
但此等秉性,除小唯身邊極近之人,不再有旁人知,旁人亦不會信。
可若依他拙見,昨兒那場蹴鞠比賽,邊關男女對小唯是有所改觀的,或許他可摸着此法,讓邊關衆人對小唯徹底改觀,待回到都城,亦可用此法。
加之他身為小唯夫子,慢慢輕引,小唯總會不怕死的,到那時,他可不用替北殇百姓憂而憂了,也能去九泉之下找他的心上人了。
待晚膳齊全,一旁燭台上明黃光照映着少女眸中冒笑,頻頻吃鑒,頻頻點頭,另一邊男子直身坐着,持筷無聲,不知不覺雁翎吃飽泛起長困,躺在廂房軟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差不多子時過,她才昏昏欲睡。
打更人敲鑼,直接給了她一激靈,還得重新睡,雁翎瞥了瞥嘴,翻身接着睡。
***
天邊青幽,不見明,幽州城迷朦陰霧一片。
房裡陰暗,隻有窗外幽光深沉。
雁翎昨兒夜吃得過飽,後半夜才睡着,睡得昏天黑地,剛從被褥裡歎了顆頭出來,四下張望,一雙清眸直接綴滿鮮麗。
不是,她一覺睡到天黑了嗎?
睡得真舒服呀。
果然,不骨痛之後,她的睡眠都不錯。
隻見她翻身下床榻,慢慢摸索到燭台,點了一盞紅燭,身子這才往窗邊一倚,擡手給支摘窗推了個小縫兒。
原來不是天黑,是要下雨了。
“吱呀”一聲,景南歸側目而來,隔壁小唯淺淺兩根手指,輕輕将窗扉外推一條小縫固定,是看不着他的。
北殇的雨素愛重霧低垂之下,煙雨渺渺,無風無電閃雷鳴,登高賞雨乃雅事一樁。
“砰砰”兩聲,景南歸指關節叩了幾下他這邊完全敞開的支摘窗,雁翎欲探頭細望,卻發現她所支起來的窗扉太小,壓根看不到,索性她用闩子将窗扉打至最大,探出頭問之。
“你有事嗎?”
連天小雨細潤無聲,星沫子争先恐後地磨在雁翎剛睡醒,還紅撲撲地臉頰上,如酥如霏,易碎易折。
隔窗相望,景南歸泠泠一聲,“陰雨登高,不知公主殿下可有興趣。”
“登高?”雁翎手臂搭在窗沿上,身子往外探着,冰塊冷靜自持,宛如青松,不對,像棵被凍住的冰松,還差不多。
還好,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隻會在心裡奚落此人,話上可謂是真情實意求問,“什麼是登高。”
陰雨,她知道,就是眼前陰雨連綿。
表情是個好東西,有人一點藏不住事,景南歸當真不費餘力地猜到小唯默默誇贊她自己的心思。
“既到此處,煙雨高樓,美味佳肴,一道品,一道賞。”
他看到昨兒晚,小唯對幽州食物愛不釋口,也知道她為此地吃食而來,與其勸人登高樓,不如以餌為誘,引人上鈎。
既然在小唯心中,騎術存有性命之危,他猜登高也是會的,按着她思緒跳脫,大概會是怕一不小心掉下樓台,性命危矣。
解釋一通,他觀小唯臉上無之不悅,更聽她直言:
“好啊,我要先換件衣裳,景世子稍等。”
人快然退離窗扉,又返回來阖窗。
隻留景南歸怔在隔壁窗畔。
奇怪,小唯居然不怕高台。
這完全沒規律道理可言。
他不禁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