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死前,最害怕的便是骨痛,這是讓她除了靈華寺外,哪兒都去不了的疼痛,甚至這症狀折磨起她來,十分難捱。
好不容易又活了,一個夢裡假假,像是讓她再次似親曆骨痛之症,身前的宋姑姑耐心撫着她後背,“夢境都是相反的,我們公主殿下會長命百歲的。”
雁翎長睫珠花,讓窗畔的人影更加清晰,不知為何,她淚裡帶笑;也不知為何,她心口中那抹不知何意的怅然,突然有了歸宿,好似大雁落了地,令她腳踏實地的感覺。
很微妙,也很快落了下去。
等太醫給她把完脈,徹底無礙後,景南歸遣了太醫和宋流深出去。
華心堂中,隻剩下二人。
雁翎哭過後眼睛酸澀,一個翻身重新躺下,“景世子有什麼事,就說吧。” 她瞧不懂景南歸的心思,也不知他何故遣退宋姑姑,總不該是她連躲在自個屋子裡哭的模樣都不能有吧。
正當她阖眼緩解之際,景南歸往她床畔挪了幾步,蹲下身子,口吻說不上的溫,“公主殿下的夢中女子,跟殿下長得一模一樣,會不會就是殿下本人呢。”
雁翎忽地睜眼,“不可能是我的,景世子多慮了。”她怎麼死的,她很清楚,并非萬箭穿心,就算夢裡的女子跟她長相無差,也隻是個夢而已。
再者她怕死,更不會去做和親本就危險重重之事,沒預言一說。
景南歸無奈笑笑,“那殿下能講講夢裡的女子因何而死嗎?”
雁翎不知道景南歸為什麼問,他想聽,她便直白地将自個夢到的講了。
華心堂外,喜鵲叽叽喳喳叫個不停,有幾隻甚至就逗留在檐上,不曾離腳。
春風将長陽吹于樹西梢,幾乎快要掉下去,堂裡一聲輕吼,“殿下所言屬實?”喜鵲‘蹭’一下跳離,太陽也掉下樹梢。
天邊瞬息萬變,晚霞盛開,平陽侯府裡下人掌燈,華燈初明,撲了霞光萬丈,隻有華心堂裡光線漸漸發暗,宋流深站在門外,沒進去。
剛景世子的話是何意,什麼所言屬實不屬實的?
宋流深隻聽到這麼一句,理不清思緒亂。
堂裡,雁翎隻不過複述了件夢中事宜,又非真實,突而轉冷的溫度讓她裹了裹身上軟毯。
至于嗎?
一個夢,居然隻得景南歸問她是否屬實。
雁翎看着他的眼睛誠懇點點頭。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他的小唯是被他殺,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大周朝遣人來北殇和親的目的,居然隻為滅掉北殇,而非真心求娶。
呵,若真如他所想,前世今生的人長相無差,那大周朝的太子他若見到勢必能認出來。
兩世所發生事不一,但他不會讓隐患長存的,勢必得提前杜絕,既然他已知曉小唯就是小唯,二人乃一人,他絕不容許小唯再次離他而去。
一步都不行。
前世之憾,已讓他心裡痛不欲生,今生絕不得再有。
他蹲在她床畔,半分未動,溫和地眼神清澈如清泉,雁翎一下看懂了,這人還擡手給她掖了掖毯角。
!
吓得她身子朝裡退了退,“不用了,景世子,我不冷。”就在景南歸給她掖完毯角,她感覺身子熱了起來。
這都什麼跟什麼。
景南歸垂眸抿唇緩笑,小唯隻是将他忘記了,沒關系的,忘了也好,他記得就好,“公主殿下好生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莫名其妙的,她有什麼可看的,又沒生病,雁翎在心裡犯嘀咕,而且景南歸怎麼怪怪的。
尤其看她眼神,很珍惜,就像她珍惜自己能活着的命一樣。
***
往往上旬的彎月總比下旬讓人憧憬些,世人都羨圓滿,就連景南歸也不例外,他從華心堂出來,便命下人背馬,他隻身騎馬入了宮門,也擡眸望了望月,沒掩飾唇畔勾笑,接着下馬隻身去了夏霏宮。
夏霏宮,乃明丞相與其丈夫所居,殿偏行于西宮,卻雅布落俗,是先王後親給丞相選的居所。
殿内燈火直明,一女子坐在書案後,批閱奏折,時不時跟身後給她捏肩的男子有說有笑,二人聽門外宮女來禀,平陽侯世子夜下造訪,也沒遮掩夫妻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