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如此清晰、擲地有聲,連疲憊的喘息都分明,以至于衆人突然注意到,觀衆席的所有吵鬧,竟然全都停止了。
觀衆是表演的最後一個環節,情感被觀衆們的個人經曆過濾後,被賦予各式各樣的細分含義。
情感未必相同,強烈的感染力卻是互通的。
這一場荒謬的選秀,舞台上盡力表演的選手,會随着時間輪次的推移,一個一個消失。
當下三個人的舞台,到最後能剩下幾個?
被限定了的結局,無足的鳥,撲火的蟲,朝生暮死一如蜉蝣,困境猶鬥好比困獸。
在偌大的舞台中央,明明那麼渺小的三個人,此刻燃燒起來,卻是那麼讓人無法忽略。
原本隻是飛蟲,被火光賦予偉力後,卻的确像歌詞中所說的隕石。
不顧一切、無視前方、不知天高地厚地點燃了自己年輕的心,也點燃了觀衆的。
時頑的高音明亮、高昂,富有金屬的銳感。在和聲裡,作為唯一的女聲,相當突出。
但幾句唱完,她卻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随歌詞燃燒了什麼般,一下子失了力,胸腔壓迫着大喘氣,眼前的觀衆席也開始颠倒旋轉成虛影。
第三次了……她的身體到底是什麼素質,怎麼稍微用力發揮就會出問題。
身上的火焰快燃盡了,光芒越發微弱。
她俯身用手臂撐着,讓自己盡量穩定地半跪在地面,至少有一個不算醜的ending pose。
火逐漸熄滅,音樂也由激昂重新歸于冷寂。
身旁的兩個人注意到了時頑的異樣,輕攙了一把,竟也配合着或坐或跪。
在鏡頭裡,反而像奮力燃燒後最終迎來寂滅的飛蟲,匍匐在地。
最後的特寫鏡頭給了時頑,她的長發因汗水而淩亂貼在臉頰額前,嘴唇蒼白,眼神卻執拗。
她氣息不算穩定地唱出自己最後的兩句歌詞:
“哪怕最後所有溫度都冷卻,光芒都暗了。”
“至少——我的灰燼落入銀河。”
然後所有光芒就真的暗了。
火也熄滅了,舞台燈光也徹底暗了。
曾經熱鬧激昂的場館,一片漆黑的寂靜。
觀衆席就像行星被隕石砸中一樣——爆炸了。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太偉大了!】
【内心澎湃,落淚,生命力旺盛得要從屏幕鑽出來揍我】
【我想出道!!我想活着!!!诶不對好像不是我。。。】
【我的概率神啊,從來沒有過一個表演能讓我有此刻的震撼感受,從來沒有,音樂舞蹈審美統統絕頂水平】
【好恨這個賽制……沒人覺得這個規則很不合理嗎,全都要殺掉,可我們連選手們的罪名都不知道啊】
【好難受,不想讓任何一個人死,但最想讓時頑活着……】
時頑是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架下舞台的,考慮到李執竹後背的傷口,她還特意收回了一邊的手,卻被解釋不要緊。
上舞台前是完整的三個人,下來就一傷一半殘,這舞台是有什麼生命吸取魔力嗎?
但幸運的是,發揮不錯。
最後差點出舞台事故,但所幸隊友反應也快,将事故轉變成了舞台設計,貼合歌曲氛圍,效果也算不錯。
時頑坐下後,呼吸逐漸平複了下來,擡起眼來看彈幕和主持人,愣了。
彈幕這是被炸了嗎,怎麼幾乎都要把視線擋住了。甚至還時不時有表情符号組合的花牆劃過去。
主持人被彈幕擋了個嚴嚴實實,隻漏出來正方形頭的四個角。
“咳咳咳,後台麻煩控制下彈幕大小和分布。”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主持人開口了。調整後,彈幕字體變小了很多,主持人的臉得以漏出來。
“絕妙的表演TAT,連我都很受感染啊!”
“現在——
請觀衆和評委們,開始投票!”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等待的時間裡,卻是姬雪走了過來。
她表情依舊冷冷淡淡的,眼睛卻如玻璃珠一樣亮,她走近了,聲音中有按耐不住的波動:
“這場表演,很完美。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和你一起合作舞台。”
時頑展開一個笑容,雖然略顯疲憊,但很真心:“好。”
她看着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和彈幕,等待着結果,嘴角放松地上揚。
無限的贊美和愛,給她帶來了一些前世的安全感。
毫無疑問,她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