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這一切和盤托出,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打算。這是他導緻的死亡和錯誤,本來就應該由他來承擔。
臨川是無辜的醫生,陶懷霜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一位幫助桃源村、幫助他自己良多的醫生;而他自己,他本來就不會真正步入死亡。
他可以接受老人的一切暴怒,甚至是桃源村的怒火。
他不想被當作是怪物,但是他願意接受以人類的身份贖罪。
所以他編造了一個謊言,有真實也有荒誕,他坦坦蕩蕩的接受老人的審視和審判。
回程的車是臨川駕駛的,安昱剛上車就選擇了閉目養神。
臨川的車技也算不上好,不過是比較周熾的奔放灑脫更加穩妥一些,至少後排座上安昱的臉色比來程看上去好了不少。
“怎麼樣,老人的身體還好嗎?撐得住嗎?”周熾顯然更加關心桃源村的穩定和遷徙的事宜,“他們大概什麼時候準備啟程?”
“用了藥之後會好很多,帶着桃源村遷徙是沒有問題的。但,畢竟他的年齡已經擺在這裡了。”臨川悠悠地打轉方向,繞過眼前起伏不平的沙丘,“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明天就會整體開始遷徙了。”
周熾有些楞住了,“這麼迅速?”
“按照村長的意思,他的時間不多了,要趁早把桃源村安頓下來,還要讓桃源村重新适應沙漠的生活。”臨川撇了一眼周熾,“你應該能理解吧?”
當然是可以理解的,周熾罕見地沉默了。
他是不到十八歲接手的綠洲和綠洲軍,那時候他的父母因為和其他族群的沖突受了重傷;他的父親,綠洲的上一任首領,作為綠洲遷徙的先頭兵,為綠洲找到了全新的栖息地,才安心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的父親直到最後一刻都在為綠洲的未來籌謀,他不僅是為了幼小的周熾,也是為了綠洲上曾經信任他的居民們。
沒有父輩的謀劃和準備,周熾的才能也許早就失去了施展的空間,綠洲或許早就不複存在。
周熾把臨川和安昱帶去桃源,把他們單獨留下,和陶懷霜一樣都有着自己的謀算。
他想要的除了被沙塵掩埋的曆史真相,還有桃源村裡的動向。
畢竟,他所圖謀的東西,也許要聯合沙漠中所有的力量才能成行。
如果,如果桃源在村長離開之後無法适應,周熾不是沒有想過要将這一村的人收編成綠洲的居民。
這是沙漠中族群的生存法則,他也許卑鄙,但是他會給桃源村民一條更好的、更有希望的未來。
不過目前來看,村長似乎計劃着強迫桃源村成長,同時在規避着綠洲吞并桃源村的風險。
“我覺得,村長也許并不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臨川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已經越來越遠的建築群,“隻不過他現在并不相信你可以做到,而且他也不能提前許諾桃源村的未來。”
村長在盡力的為桃源村留下更多的可能,但是在這些可能性裡,桃源村會走向何方需要年輕的人們來選擇。
“你說,他告訴我們的會是真的嗎?”周熾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顯然他也理解了村長的用意,但是提及他真正想做的事情,也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十足十的把握,隻能草草地把話題轉開。
“有真有假,真假難辨。”臨川無奈地看了一眼周熾,他知道這位老朋友心裡有些難受,“城區裡的曆史和村長告訴我們的差不多,幾乎可以說是相互印證,除了‘東方’那一部分。”
“在城區的課本裡從來沒有提到過這個地方,隻說了祂們是從天而降的神明,帶着挽救人類的唯一希望苦行一路,最終救下來了幸存的人類,并幫助人類建造了城區。”
“所以,也許你要找尋的關鍵就在‘東方’。”
周熾點點頭,他回過頭想問問安昱是否還有更多的信息,但是顯然,在汽車上的安昱并不能在抵抗暈車以外再分出更多的精力了。
“别看他了,村長除了那個故事以外,就是教了安昱怎麼說謊。”臨川有些無奈地說,“現在,安昱能把一件事說得半真半假、真假參半,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安昱了。”
之前的安昱雖然冷漠,但也真誠——雖然現在來看應該是他當時還沒解鎖“謊言”這一技能。
但是現在,安昱已經把真假修煉到了極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