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不會看眼色,也懶得關注别人心中想法的……男人味的,煩人的,看一眼會折壽八年…我在心裡憤恨的将一切能想到的,代表惡劣的詞彙都像禮物一樣饋贈給盧奧,他沒注意我臉上的表情,除了執意要抓着我一起享受酒精而遞過來的手臂以外,他幾乎安靜的可怕。
不過,他何必這樣?唯一能夠鍊接我們虛僞交流的大衛,已經不知道消失在了派對的哪一角。
噢,他真的離開了。就像是每一個獲得了好處,而分外滿足的男人般,大衛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讓我站在原地,無比愚蠢的反複思考起來,我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我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
四周熱鬧不屬于我,好像永遠有着人生目标的派對參與者無法與我共情,香槟的泡沫是爆發一瞬就徹底消散的虛無,可是這樣的虛無也有一瞬間值得進行歡呼,我想要那些歡呼,可是,它從來都無法在我的身上找到出路。
我微微側側過身,像是大夢初醒似的避開了盧奧的手臂,連一點讓覆蓋住自己裙擺的布料也不想沾染到他分毫那樣動起來,而他似乎也并不意外我想要離開這一件事,沒問我為什麼不在這裡繼續等待大衛回歸,也沒有給予我任何眼神,好似什麼都無法在他的認知裡掀起波瀾般,重新品嘗起手中的酒水。
他是真的波瀾不驚,還是隻是在刻意隐藏着比表面更大的陰謀?
我被幾種情緒混雜着取代理智,隻覺着自己不能這樣放任一個人展現惡意,走出僅僅幾步,就又重新回過頭,用完全與他剛剛展示的模樣大不相同的态度扯起嘴,用過分恭維的語氣故作天真說道:“唔…盧奧,你說的是對的,也許喝點什麼确實能讓一切好起來,至少是對你來說。”
沒有被我和盧奧兩人預料到的說辭隻輕輕脫離嘴唇就讓我下意識心慌起來,不過這不是因為盧奧蹙着眉擡起來的面孔,而是因為我下意識的在那張臉上看到了些許贊賞的神情。
他一定是瘋了。
我想着,不太确定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現實如此,慌亂的跑着,因為我從來都不擅長與瘋子打交道。
肩膀錯過沾染酒氣的停留,鞋跟陷在有着泥土氣味的草叢,越過一片燈光通明的派對中心位置,接着,等待我的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想要穿透這片黑暗,刻意忘記了自己不是帶有攻擊能力的刀刃,而是溫吞的眼底水漬,所以,當我不知道向前跑了多久,頻頻在夜幕中回顧着張望着,躲避着完全不存在的魔鬼時,卻極其粗心的忽略了前方正在等待我的他。
撞擊到身體的力度不亞于哈雷彗星擦過地球時帶來的震撼,我的手臂發麻着從痛感最深切的地方蔓延,逐漸攀爬到我的視網膜面前,頭腦發昏着瞪大雙眼,臉頰兩側的發絲因為緊張貼合在皮膚上面,狼狽的與站在面前的盧奧形成了鮮明對比。
可為什麼會是盧奧?
我故意裝扮着弱小,将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擔心着這個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會在下一秒拆穿我的把戲,鼓足了勇氣去看他,但他卻隻是停在原地,連自己為什麼比我先一步到達都懶得解釋,微微垂下眼的時候,我聽到他正在問我道:“你在離開之前說了什麼?”
“……我沒說什麼,”我小聲的反駁着盧奧,雖然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再對着他展示相同方式的刻薄,但卻仍然漫無目的着開始,說着:“可惜,你一定是喝下了太多酒水,所以才會幻聽。”
“不,我沒有幻聽,”盧奧證據确鑿的從皮衣的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個極為袖珍的錄音裝備,用小拇指伸進卡帶裡面旋轉着,很快,我們兩個人混合在一起的聲音,就以一種極為奇怪的速度展現。
他是什麼樣奇怪的人?某個需要掌握世間秘密的特工嗎?
像是察覺到了我奇怪的眼神,盧奧也終于不再執着于展示他的有力證據,重新将它們放回原位置,他很在乎似的又隔着布料拍了拍它,将身體完全向根本不屬于他的牆壁上栽去,用火柴點燃煙卷,吸了幾口之後才終于想起來什麼般問我道:“不好意思,你介意這件事嗎?……介意的話也沒什麼作用了。”
“少在這兒問來問去的了,你又不是真的在乎這些事情。”我皺着眉看向懷揣無法洞察心思到來的,在此刻看起來分外惬意的盧奧,重新站起身時,腳已經向着前面邁出半步,就快要從他的面前得到自己的逃離路線了,可,他卻意想不到的在我路過他的同一時,伸出手拉住了我的。
被夜風吹散最後一點溫度的手掌冰冷的帶有冬的重量,我應該掙脫他,但是他的力氣卻遠遠超乎瘦弱身體的限度,兩根手指間夾着的是正在燃燒的橙紅之海,剩下單根如同探索身體奧秘一樣搭在我的手腕上面,側耳聆聽着寂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般,隻依靠睫毛的陰影來向我詢問道:“你知不知道,在這樣的燈光下,你的眼睛是純淨的藍色?但是……”
他倍感可惜的歎了口氣,如同讓我感到不适的束縛般,重新松開我,一陣風一樣出現在我面前,而現在又要像一陣風般徹底散去了。
在離開之前,他都說了些什麼?
我努力的去聽他的聲音,開始憎恨它在我耳中是這樣軟綿綿的無力,可仍然被過分吸引着進行識别。
我也許聽清了那些話語,因為盧奧似乎故意留了一些不讓它消散的力度,透過他黑色的背影,它說:“在這樣的地獄裡,我們不需要純潔的藍色,而是髒兮兮的,周邊泛着泥土色的狡黠綠…順帶一提的話,洛蔓貝爾,如果我給你我的鑰匙,你會在睡不着的夜晚出現在我面前嗎?”
他是真的說出這樣的話了嗎?
明明是世界上最裸露的邀請,可我卻沒有在其中聽到任何暗示性的意味,就像盧奧已經是某個遠離情愛的失權患者,隻是單純的享受着像是這樣的相遇。
不過,也許我完全隻是出于杜撰才會這樣認為,因為除了落在我手心中的鑰匙鍊以外,我幾乎沒辦法找到任何盧奧曾到來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