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不前的空間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印在我眼裡,穿在米克身上的黑色外套都随着電子熒屏裡面過于老舊的碟片一樣,與眨眼的頻率一起閃起模糊不清發雪花點,像是某種隻有足夠幸運才會在今晚出現的星體組合一樣綻放。
我知道望向我的男人正在等待我的回應詞,可好笑的,值得被講述出來被我們進行打趣的是,在内心深處,我們誰都知道,我不會對他說出那句拒絕。
身體停留在原地,哪怕一次聲響都徹底被壓滅,我不急着要給米克一個答案,側耳傾聽着是否在門外的世界震耳欲聾的曲調裡面,是不是會突兀的出現男人的吼聲,卻又很快放棄了這個打算。
不過,其中的原因不是因為在我的認知裡,基思好像并不是一個會因為這種事抓狂的,過分偏執的搖滾明星,而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挪動着自己腳步,從我身邊去到沙發的位置,故意将電影背景音的音量調到最高,而目的卻隻是想要得到些許注意力的米克。
他知道應該怎麼讓我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毫無悔意,身體投入暗紅色的情人椅子中,等到我回頭看向他的時候,還能有着心情,用一種天真到可怕的态度微微揚起嘴角來,問出那句:“怎麼了?”
像是一種知道自己會獲得什麼,也有足夠信心能夠征服一切雖然現在難搞,但很快就會為他而選擇表情展示的配角般,此時此刻,他的模樣就像是某個雖然從我手裡獲得到了疼痛,但卻會被他大方的一筆勾銷,具有包容的,幾乎有點像是過分委屈自己似的展示笑容。
他笑起來是好看的。
包含着一顆不均勻,在藍色旁邊出現一小塊淡棕色,如同斑點,但是卻又比斑點更加具有魅力色塊的眼睛被笑意沖淡,眼眶跟着一起彎曲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結一樣打在一起。
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在那之間看到我的影子,但是他卻還是保持了這種的表情一段時間,臉頰兩側浮現出淺淺酒窩,就在我靠近他,卻總是差一步就要觸碰到,把他并非真心的假面全都掀開之前,那雙手先一步來到自己的胸口前,不假思索的握住了我的。
“如果不想離開這裡的話,你想坐在這裡,和我一起來把電影看完嗎?”加入了些許詢問,可卻并不好奇的米克,眼睛像是最透亮的玻璃珠那樣令我生出比看向他更恐怖的想法,他想看完這部電影嗎?我在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播放到結束曲的黑白電影,他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可是卻并不慚愧于自己漏洞百出的借口們,更加坦然的告訴我道:“我隻想你留在這裡,多一點時間……”
“我并不想留下來。”我的回絕處于一種有點殘忍的地步,對着米克這樣的男人說出拒絕總是很難的事情,他有着魅力,他也知道自己能夠靠着他獲得大部分關注,哪怕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回答,也仍然在放松自己的時候想要感染我一般,讓我卸下警惕的心理,向他的位置湊過去,攤開手,大部分沒人會在乎的疑問從其中像是魔法一樣生長鑽出。
他的話實在是太多了一些,就像是一個想要拉着每個路過的人把自己完全展現出來的老人,雖然形象是很虛假的,話語們也當然一樣,但讓他說起滾石樂隊的演出與途徑城市時,我能夠注意得到,他勢必要依靠着這些話語來讓我被他繞暈。
并不介意我沉默不語的反饋,進行着自己的計劃,千層餅一樣疊在一起,米克會在下一秒要往上面淋上糖漿,仿佛漫不經心一樣告訴我:“我知道你的名字,基思似乎也知道這點,當我們途徑路過弗尼吉亞州的時候,你那部電影的海報就在表演場地的正對面。”
“啊,是這樣,那他為什麼還…覺着我是……他為什麼要給我那些錢?”我順着米克透露出的信息下意識問着他,心知肚明這樣的反問會讓他感到多被需要,但卻仍然抱有着興趣與他進行這樣的遊戲。
“你難道不知道嗎?”像是詭計終于得逞,米克揚起一個短暫的笑容,重新站起身來,慢條斯理的向我走了過來,十指交叉放在下巴旁邊,他似乎正在想着該怎樣回答我的問題,身份完全調換着在我的視線裡面猶如英倫少女般微微撅起嘴唇來,很快就帶着自己身上的香水味來到耳朵旁,湊近時,他用刻意壓低的聲音問:“你真想知道嗎?你真的想知道……?洛蔓貝爾,我并不覺着你好奇,但如果你真的,就做出點什麼讓我知道吧。”
融入四周粘稠氛圍的哼笑聲音因為過于靠近的距離,甚至要比一切都更在我的耳中清晰,米克笑着說着,很快錯過我側過頭時必然會刮蹭到他側臉的鼻梁,邁出腳步向前走去,好像我不說出阻止詞,他就會真的離開般,已經伸出了手,提前夠向門把手的位置旁。
他确實調動了我。
沒有多餘的顧慮,我的身體被他離開的背影啟動着防備機制,踩在他的腳印裡,很快追上了他,又或者,米克根本就是想要等着我這樣做,所以才會在我抓住他外套背後一角的時候,帶着濃厚,沒辦法繼續隐藏的笑意調侃道:“這就是你的辦法嗎?洛蔓貝爾,這不夠讓我相信你。”
“什麼……?不是…”米克奇怪的話總是沾染着讓人想要繼續探索的欲望,但我沒時間再去思考這些含義,在短暫的糾結同時感受他的目光如炬落下,又鼓足了勇氣才問他道:“你要離開了嗎?可是,可是你答應我要送我回家的。”
完美面具上倒映出的表情因為這樣的直言不諱而稍微僵硬起來,如同某種被我觸碰後立刻給予反應的機器,米克實在是個不怎麼樣的演員,他是怎麼修煉出剛剛那樣如魚得水的自信?隻靠着讓他自以為擁有,也能被記在回憶錄裡面的陪伴嗎?
有什麼感覺似乎是錯的,可我正沉浸在匮乏的空缺終于被填滿,宛若從幾千米的高空墜落過程裡面的迷失感裡。
我從來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站在了對面,剛剛嘴角落下又遵循規則一樣浮起來的人似乎真的相信了我表現出,除了他自己以外,在這個偌大的派對裡面,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被依靠的類似錯覺感,雖然我能夠通過他的眼睛知道,他大概率并不會放棄對待熱鬧環境的投入,主動拉住我的手實現剛剛的承諾。
這正好是我需要的發展,低下頭時從喉嚨内湧出的歎氣聲掩蓋起低聲竊笑,我想要像是被驅趕一樣從這裡離開,給自己找出一個必須拉開距離,而不是繼續與基思通過着琴鍵交流的理由,剛說出想法裡面那句話的第一個單詞前音,手腕上便傳來了不可忽視的重量。
“送你回去,”米克在我又一次不得不注意到他的時候,用自己處于空白的臉上折射出了我的詫異,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他将我的手腕聚到自己的側臉旁,半遮半掩的不讓我繼續看他,在打開門的時候,閑聊一樣問我:“不過,我開始還以為你真的是個居無定所的孩子,你真的能記得住址的地址嗎?”
“我記得,就在……馬西森大道西段四百八十五号。”我心思全因為米克突然的應允離我而去,像是被激發了最後一點本能的在問題到達時,說出了也許托尼會在其中等待的路牌号碼,聽着米克猶如引路人一樣走在前面,心理得到着撫慰的同時說出的那些問題們。
像是想多了解我一些,他總是喜歡在人影如同雨水一樣出現在我們面前,把我們的身體錯覺感的困在其中時回頭看向我,亮晶晶,吸引着我的東西從他因為動作而從發絲間出現的耳垂展示,此時此刻,正因為我因為禁锢而故意表現出的輕聲驚呼而飛速增長着。
我想把自己完全投入在他身邊,我想要在他每次用眼睛識别我表情的時候都表現出真心來,起碼要對着他說出感謝來,可比他偶爾能夠讓我覺着如至賓歸的眼神,更難以忽略掉的是每一個注意到我們肢體接觸行為後,落在我身上的審查。
我以為自己是來到了哪裡?某個因為身上而揣着違禁物品,被迫進入其中進行審查的警察局嗎?
要比電影片場裡更加赤裸的目光讓我不太舒服,馬上就會被生吞活剝,卻也帶着滿滿揶揄,如同早已預料到今晚我的身體會被加上幾個吻痕似的,似乎每個人都在低聲進行議論。
我本應該逃脫出米克的手,可是,我不想這樣。
強烈的反叛讓我的胸脯猶如剛剛下了戰場一樣的戰士高高挺起,環顧着在無恥裡尋找自尊般與每一個剛剛捕捉到,卻又馬上移開的眼睛進行無聲反問,直到它與一個坐在吧台角落,将頭發如同蜂窩般高高攏起來的金發女人相撞。
與在場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她沒有在看到我的瞬間慌張掩飾起來自己,而是帶着一種幾近緘默的停留進行着對視。
如同杏仁一樣圓圓的眼睛藏在誇張的假睫毛之間,不掩飾情感,她表現的太過于明顯或者是我的敏感使然,總是會下意識覺着這樣從女性眼中出現的情感是要比我的花招更能讓我駐足的那一種。
她在看向我,具有掙紮感的悲憫因為她注意到我的回望而硬扯起來的苦笑裡,明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卻仍然有着讓我想要竭盡全力靠近她詢問,潦草的安慰一番,再攀附在她生長着些許雀斑的脖頸之間進行起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