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你而努力?”身側的男人聲音低沉的重複起我的話,似乎想要再次說出那些隻有成功者才會總結出來的道理,可也許是某個不知道飄在哪裡的神聆聽到了我的祈禱,在那些話到來之前,比起托尼,更先響起的則是從身後傳來的不規律腳步。
向我們走過來的人沒有呼喊起任何一個人的名字,也許是托尼的好友曼尼,也許是他的妹妹,或者别的什麼人,我不在乎這一切,想着來者的身份,又在心中構造着要怎麼樣僞裝出熱情,可,在我終于将自己從無聊的歌詞書寫裡分割開來時,托尼卻先一步開了口,語氣毫不客氣的問:“你為什麼會在這?已經把錄音室裡面被别人碰過的樂器都打包扔走了?”
“是這樣,按照計劃,我想洛蔓貝爾明天就可以去錄音室進行專輯制作了。”回應托尼的聲音沒有無法讓人理解的狂熱,甚至過分冷靜,這感覺吸引我轉過頭,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被深藍色的套裝包裹的身影。
錯落有緻的金色短發随着行走的速度偶爾漂浮起來,來到托尼身邊,她用一種幾近謙卑的态度開口道:“這是……我想好的計劃,我是為了它來到這裡的。”
“你把它給我做什麼呢?”托尼對她遞過去的筆記内容嗤之以鼻,接過另一隻手的雜志,他把它拿在手裡随便翻了幾頁,又扔回她的手裡,重新站起身時,松開了幾顆暗紅色襯衫的扣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逃避着經紀公司的運轉,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似的說道:“既然有關于她,洛蔓貝爾,你和她留在這吧。”後,被他空出的座位很快被填補,像是日夜交替一樣的規則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來到一旁的金發女人用一種尤為禮貌的态度出現了。
“很高興認識你,洛蔓貝爾,”她輕聲細語地表述起興奮,那些被她說出的話像是早就演練好了幾百次,面對我時扯起挑不出毛病的笑,她正說道:“之前沒有什麼機會能和你遇到,因為蒙大拿說,你需要進行學習,嗯……學校的生活怎麼樣?請允許我這樣介紹自己,我的名字是安·蓋勒,一個會在之後負責你作為公衆人物全部工作安排的經紀人。”
“噢,蓋勒,托尼曾經和我說過你,我一直都很期盼見到你,但是,你現在才出現在這裡。”我對着面前的女人扯起謊,察覺到她的部分模樣展現感染了我,讓我重新找到曾經隻在安琪身後才會進行的虛僞,揚起嘴角,從她的手中接過文件夾與雜志。
不過,這都是什麼樣的滑稽展現?
停留片刻能感受到的優秀拍攝技巧并不配合浮誇的設計,正中央出現的模特在那些總是挑剔萬分的導演口中是會被稱作是“醜陋”或“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鏡頭下”的,但出于某部分的原因,标注着埃裡克·克萊普頓的男人卻還是在其中大放光彩。
“真糟糕…”跟着轉過頭的動作,我毫不顧及面前的女人到底會不會因為這樣的不屑态度從其中感到着些許不适,質疑要發出對待雜志的評價,無法停下來那樣模仿起高傲的态度表演道:“像是這男人這副模樣也能被刊登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世界上任何一個女孩都可以,包括我在内。”
“是的,洛蔓,這就是我想要安排好的事,”沒有任何對我情緒轉變而産生的好奇心理,安似乎早就知道我的脾氣究竟是怎麼樣的,迎刃而解如同個戰士,她自來熟的将身體挪動到我身邊,眼睛亮晶晶的将寫滿字的筆記本交給我時,她說道:“洛蔓,我在前幾天知道,拍下這照片的攝影師琳達·伊斯特曼會在過幾天途徑邁阿密,我想要對她發出邀約,來為你的歌手和電影生涯造勢,你知道這些的,每一個公衆人物都會需要幾張看起來能夠流傳曆史的海報。”
越過我手掌主動進行翻閱的動作說明着安的迫切,在我的身邊找不到有比她更熱愛工作的人,如同永遠都無法停歇的浪潮,越展示到最後就越變得清晰。
她似乎是一個什麼都要了解到完整的女人,完美到極點,沒等到我的回答,她已然再次開口道:“我知道我們之前的計劃,就是符合你母親的那一個宣傳的計劃。相信我吧,我真的想讓我們去紐約進行它,但是我試着聯系了那裡所有叫的上名字的報社,他們說,紐約的整個五月的頭條新聞們都要留給披頭士的成員保羅·麥卡特尼,還有約翰·列侬,不過,他們可以把六月份為我們空出來。”
“保羅和列侬?什麼?他們是……什麼是披頭士樂隊?”陌生的名字從來沒有在我的記憶裡留下印象,迎着安多少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我看透了她的懷疑,卻覺着這并不是我需要去解釋的事情,反倒更加坦然地反問道:“留給我六月份?可是五月二十三号電影就要上映了,六月份,我需要它來做什麼呢?”
“是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我當機立斷的告訴他們,我們不需要他們,”在略微顯得有些遲疑的對視裡,安抛棄了她原有的官方說辭,融合了些許滿意自己安排的态度,卻仍然過分敏銳的在察覺到我的懷疑視線後問道:“這就是你需要的,難道并不是嗎?洛蔓,我們不需要你母親曾經為你打點好的方式來決定一切,有時候我們需要把想法主動放飛,然後再找到專屬于我們的想法和計劃。”
“你要和我說說你的計劃嗎?”面前女人豪心壯志的訴說着,我從未設想過自己竟然會在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面前展示出這樣的耐心,不知道出于哪種原因,也許我是真的好奇,也許我隻是被此刻逐漸随着時間升溫的烈日控制理智,所以,才會選擇帶着一種好奇的态度繼續開口問:“安,剛剛被托尼打斷的計劃究竟是什麼?你想和我說一說嗎?”
“我當然想要告訴你這些,可是…蒙大拿好像并不會認可它。”安突然改了她的口風,像是在她心裡托尼要比我更加重要似的反複猶豫着,可她為什麼突然要将變化展現的這樣明顯?
強烈的不滿來自于被輕視的隐約感受之中,我皺起了眉,又挑釁一樣開始覺着,或許安應該感謝自己是這樣一個宛若安琪重生的女性,所以我才有了這樣多的包容心停留在這裡,而在所有像是她這樣女人的說辭之中,我想,我最無法坦然接受的就是另一種從她口中出現的,因為男權而産生些許擔憂的畏懼心。
在勾起我的興趣後,又重新把回應用躊躇填滿,我想要去開口說些什麼責怪面前的女人,卻又總是在開口前心懷一絲理解的認為,在漫長的生長過程裡,似乎真的不存在有任何一個生長在教導應該變溫柔,變得順從,變得隻能朝着固定方向去奢求陽光的小樹能從規則其中徹底逃脫。
站在一排進行等待的總是女性,希望被看到,得到認可的是女性,打從心底希望人們能夠識别自己隻因為自己,可是,我從沒有得到這樣的幸運。
“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男人怎麼想,”我帶着些許憤憤不平的态度對着安說着,那些在這段時間裡被埋藏在内心深處的厭惡情節重新回歸,我不打算進行任何的抵抗,對着安鼓勵道:“我和托尼不一樣,我和所有男人都不同,你可以說你想說的,至于托尼或者别的什麼……我們不需要獲得他們的認可才能去選擇。”
“是啊,你當然不同了……我的意思是我當然知道你不同…我聽到了曼尼曾經跟我說過的事情,他說托尼給了你一切權利,包括你想讓誰參與到自己的生活裡。”安輕聲附和着我,卻更像是在對我的權利表現出意味不明的認可。
重新站起,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不再是一種僵硬到不知道該怎樣與我進行對話的生疏,被光線染作淺綠色的眼睛跟随着她一起移動,文字就是包裹我們的銀河,識别着語言時,我聽到她正在說:“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話,洛蔓,我剛剛說過的琳達工作于比爾·格雷厄姆的菲爾莫爾東音樂廳,作為一名非官方的攝影師,她經拍攝了衆多著名音樂家的表演,包括艾瑞莎·富蘭克林、吉米·亨德裡克,而滾石雜志封面這一張,則是令她成為第一位用作品登上該雜志封面的女性攝影師的獎章。”
枯燥的内容被加了美化濾鏡,我将身體重新靠在陽光椅上時,戴在脖頸間的綠松石項鍊開始與一邊手臂進行着刮蹭,很快在皮膚上面引發出淡色紅,那是一種與看過來的眼睛完全相反的顔色,就像是印在腦海裡的詛咒,一定要我松口答應她道:“那你有沒有聯系琳達呢?蓋勒,我們就按照你說的來好了,不過,那之前,你有聯系到電影《玻璃迷宮》的導演奧利維托·弗裡奧嗎?我需要他的劇本。”
“嗯…我嘗試過,”沒有預想中得到認可與确定後興奮到語無倫次的表現,安很快被我的另一個問題難住,從來沒有像是這樣糾結,她像是一個在把一切搞砸之前就已經預想到了失敗滋味的人那樣猶豫着。
主動回避起來視線,沉默流淌在我們之間,讓我等待了好長一段時間以後,她才終于做足勇氣面對似的用一種無法被打倒的方式開口道:“我傳了幾封郵件給他,但可惜的是,他沒有一個能為自己接收它們的經紀公司,所以……我最近都在他進行表演的咖啡廳等着他,不過這似乎也沒什麼作用,他不覺着我們懂得他的藝術,哪怕我把購買劇本的價格擡高到了八萬美元,他也不打算進行合作。”
“八萬美元?”我搖了搖頭,并不認可幾近收買的工作方式,說着:“對于藝術家而言,不管他是否自喻自己,安,我們都不能這樣做。”
“那我們應該怎麼樣做?”急切從我這裡得到說服奧利維托方式的女人問着,毫無疑問,她正在把它來當作是一場不可多得的挑戰。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感到榮幸,但事實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着像是安這樣能夠坦然接受自己失敗,轉而尋求幫助的謙卑态度。
她并不需要别的說辭,僅僅隻要依靠着這一點就能讓我知道她與衆不同。
“你為什麼不選擇帶我一起去那家咖啡廳呢?安,我也是個歌手,不是嗎?”我沒有絲毫掩飾的對她袒露自己的計劃,明知故問着面前的女人,覺着自己已經完全有着把我能夠說服奧利維托,半開着玩笑,我重新開口道:“如果我沒理解錯,奧利維托應該是在那裡表演他的音樂,而,并非在室内表現起啞劇,是不是?”
“倒也是的,洛蔓,”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安突然輕輕的笑了,說着:“我聽過你為《夏日終結》寫出的主題曲,其實,我不認為你需要任何人加入進你的工作裡。”的時候,她表現的像是在我的生命裡唯一負責的那個人,無條件的對我保持着信任。
站在原地,她沒有任何動作,但是我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她的靈魂已經向我伸出了手,像是個合格的經紀人似的,在錄音室裡保持着對曲調和膠片的敬畏心,又于幽長劇院走廊内,紅色地毯上讀出有關于就要上映的電影簡介内容,然後,就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在五月十三号的清晨,攝影師琳達·伊斯特曼在受到她的邀請之後,終于出現在了我的公寓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