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的體溫,”沮喪的醫生道,“最開始吃了一個禮拜的消炎藥,讓你的額溫降下來,今天一檢查,比你入院時燒得更高!”
韋伯·肯都要懷疑自己是庸醫了,明明瓦蘭是個看起來還挺健康的年輕人,怎會在他手裡情況竟如此反複。
他不敢看瓦蘭,道:“原本你明天就要搬去宿舍了,但現在這個情況……我建議,要不繼續住院吧?預備役的軍訓也……”
瓦蘭搖了搖頭。
肯醫生還想堅持,但他看到,微卷長發沿肩落到胸前的年輕人搖頭後,繼續仔細地看自己的檢查結果,分明聽聞噩耗,态度卻很冷靜。
實際上,瓦蘭突然陷入了回憶。
三歲——
“凱倫媽媽說我最好不要離開病房……”
灰白短發皮膚蒼白的孩子道,他眯着左眼,似乎有點害怕外面的光。
“但玫瑰園的花開了,你不是想去看嗎?”西裡爾牽着瓦蘭的手,另一隻手豎起食指在唇前,“我們悄悄地……”
話還沒說完,弓着背蹑手蹑腳從窗戶下走過去的兩個孩子,聽到窗戶打開,有人站在窗前與外通訊。
“是的,是的,您收到了瓦蘭那孩子的檢查報告?
“嗯,不太理想……但這孩子的情況您應該也知道……
“當初抱回來的時候……不如說他能堅強活到現在已經超過我們的預計……”
瓦蘭向上擡起頭,困惑地眨眼。
他聽不懂這是在說什麼,隻能聽出來,上面是醫生叔叔的聲音。
瓦蘭想問醫生叔叔好,但在他喊出口之前,西裡爾突然轉身抱他入懷中。
聽到動靜,探身出窗戶,發現兩個孩子在外面的醫生滿臉驚恐。
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瓦蘭,隻能努力伸長自己的小短手,拍打西裡爾的後背。
九歲——
又一次發燒的瓦蘭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聽到關德琳在一邊哭泣。
解放戰線裡那個照顧他們許多的老醫生憂愁地看着他,給瓦蘭撤下額頭上的毛巾。
“雖然說,不需要原液就能使用特性,可能是人類演化史前進的一大步,但對于你個人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老醫生非常惋惜道:“盡可能不使用特性還好,如果頻繁使用,瓦蘭,你的壽命大概不會很長。”
十歲,十一歲,十二歲,十三……直到現在。
病房裡,已經十八歲的瓦蘭擡起臉。
他看向肯醫生,将類紙電子闆遞回。
“不要緊的,”更瘦後,臉頰線條銳利了一些,比起剛入院時的漂亮,或者說美麗的面容,此刻又多了一分俊美的年輕人,笑着道,“我的身體一直是這樣,習慣了,并沒有感覺很難受。”
“這不是你感覺怎樣的問題,”肯醫生的職業素養本能糾正,“有時候你自己感覺很好,但指标已經——”
瓦蘭握住他的手。
已經是夜晚,可那雙本質是病理現象的異色雙眸,卻比白天更明亮。
“我知道,”瓦蘭低聲地說,有力地說,“所以,為皇帝陛下和這個國家,更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事業裡去。”
肯醫生不由張開嘴巴。
在皇家軍事學院工作,來自不同地方的年輕軍人他見過不少,但在他看來,那些孩子大部分浮躁莽撞,很多時候并不明白去戰鬥是什麼意思。
但在瓦蘭·克拉克身上他看不到那些,當這個年輕人注視,當這個年輕人說話,強烈的意志就像此刻這樣,自然而然顯現。
他并非是不明白肯醫生想說什麼,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但他有在生命之上的目标,為此再痛苦也願意。
可是,你才十八歲啊!
肯醫生眼圈濕潤起來,抽了一下鼻子,站起身。
“好吧,你放心吧,”他也用力道,“我一定能找到你的病因!治好你!”
這麼說,肯醫生轉身,氣勢十足地向外走去。
瓦蘭放下手。
他看着肯醫生關上病房門,懷疑自己是不是表演過頭了。
還沒表現出什麼價值,就出現了短命缺點的S級,會在格溫妮絲·楊校長那裡大減分吧。給肯醫生表現一下事業心,希望在他拿下新生聯合軍演的第一之前,肯醫生不要向那位楊校長彙報這件事。
瓦蘭放松背脊的肌肉,往後靠在枕頭上,轉頭望向窗外。
八月末,依然是雷神星赤道的雨季。
雪山腳下的白銀堡,因燈光的照明,在灰暗中璀璨猶如天堂。
他關掉機甲比賽的視頻,往後躺下,換到聽書軟件。
裡面,一個清朗的男聲在念:“……是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費的時間,使得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
辦公室裡,肯醫生在類紙電子闆上輸入不同的關鍵詞,檢索論文。
“就沒有一個相似病例嗎?”他抓着頭發,一頁頁翻看目錄,“不是,不是,都不是一個問題,什麼智障AI推薦這篇……”
如此坐到很晚,他翻頁的動作已經變得機械。
下一頁,下一頁,下一頁……嗯?
肯醫生猛地往回翻,然後打開一份論文。
“論族系特性精神力者在童年與青春期缺乏同族特性環境可能導緻的病理情況……”
族系特性,是指像維瑟斯皇室這樣,有概率通過基因遺傳傳承的特性能力。
即便都可以使用元素系的雷電,維瑟斯皇室也與其他雷電能力者有不同,他們有隻通過父母基因遺傳獲得的特殊雷電能力。
這使得族系特性精神力者從小就需要特殊照顧,
但是,無特性的瓦蘭不是族系精神力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