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序略低下頭,單手捂住魏長黎的眼睛,聲音輕得近乎是哄,不知怎麼說服青年埋在他的胸膛,趁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抽出手,精準地将針劑打進他的靜脈。
魏長黎在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以後再次開始掙紮,但顔序早有預料地用手按住他,俯身克制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額頭,告訴他已經沒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招對于思維一片空白的魏長黎竟然有用……好像在所有清醒意志都被放逐的時候,眼前的人就是他唯一能信任的安全巢籠。
送藥醫生下意識屏住呼吸,驚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個人隐秘,他心頭一梗,忙不疊放輕腳步走了。
而不久後,顔序也将情況穩定一些的魏長黎帶到停車場,開車揚長而去。
……
捉迷藏……花圃……牆磚……發條……螺殼……白日夢……屍……自由……
模糊的意象閃着夢幻的光,仿佛某個被種植在基因裡的夢核正在被喚醒。
魏長黎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浸在某種毫無攻擊力的液體裡,靈魂被輕輕拖住,輕巧卻蒼白。他眼前閃回着絢爛的光,明明是強烈刺激感官的場景,他卻什麼都看不見、聽不到,也想不起來。
絢光之下,魏長黎仿佛用全身的感知體會到一個單薄瘦削的年輕背影,而他像隻小小的、尚未化繭的蝴蝶匍匐在少年的背上。
“顔序——顔序?”
魏長黎在夢境中固執地呼喊那個背影。
為什麼不回應我?
不是你嗎?你……不是他嗎?
“顔序……顔與……”
一個殘損的名字忽然掙脫囚籠一般閃現在魏長黎的眼前,詭異绮麗的大鳥飛過,他伸出手奮力去抓,卻隻抓到一捧逸散的流光。
顔……
那個名字仿佛已經記了經年,又已經忘了經年。
“我在。”
忽然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穿過魏長黎的耳畔,直接抵達他鼓噪的心聲。
我在的。
夢幻的炫光開出白紙一樣的花朵,先鋪成一片花海,又潮水一般散去——
魏長黎睜開眼。
那種被魇住一般、失控的應激反應已經從他的身體之中抽離,他整個人輕飄飄的,像劫後餘生,有種脫力的虛無感。
周遭寂靜,夜晚的風吹不透緊閉的窗子,隻有輕微的呼吸聲起伏。
他費力轉動眼珠,看見顔序安靜地坐在他的床前。
魏長黎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顔序單手撐着臂,長發半挽半垂着肩,眼睛微微垂着,似乎是守了太久,已經睡着了。
魏長黎用視線勾描男人臉上的每一根線條,他不留餘力地打量着,一寸一寸看下去,從他優雅的眼尾到柔和的嘴唇,又從硬朗幹淨的鼻鋒再到分明的下颚。
簡直是……一件無可複刻的藝術品。
魏長黎小幅度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忽然他注意到顔序的右臉頰有一根掉落的睫毛,如羽毛掃在溫暖的玉器上,給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增加了一個有趣的瑕疵。
他無端感到手癢,屏息凝神忍了好久,還是放輕動作擡起手,想要把它撚下來。
然而當魏長黎即将碰到男人的臉時,又覺得自己師出無名的行徑太過冒犯,隻好将手不前不後地僵在那裡。
屋内機械表秒針“嘀嗒嘀嗒”地轉了一圈,顔序仍然沒有清醒的迹象,似乎還睡得很熟。
魏長黎觀察半晌,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掉落的睫毛從顔序地頰側摘了下來。
随後,他就對上了一雙微睜開的眼睛。
魏長黎:“……”
顔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