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一路蔓延,燎上三千界的袈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三千界整個人包裹其中!唯餘祂被燒毀腐爛的半張臉,在火影搖曳間忽隐忽現:“……渡人先渡己,舍己救人,萬劫不複!”祂死死攥住齊蕪菁的手,爆喝道,“看着我,對我說你這次記住了!”
三千界沉入火海。
齊蕪菁要将火引回來,卻束手無策。他氣急敗壞:“惡心、惡心!不要你救!滾!”
——撲通!
怨靈忽然尖聲咆哮,争先恐後地從他體内逃出。齊蕪菁感受一陣失重,魂魄似乎從半空墜回體内,五感恢複的瞬間,他聞到一股濃郁的腥味,一張燃火的薄紙落在鼻尖。
還未睜眼,有人忽然托上他的腰,将他快速帶出了水面。
怨靈受了很大的刺激,猝然發了瘋,齊齊鑽回伏歲身下的屍骸堆裡。
伏歲被沖撞來驟然倒地,一時全散架了!
齊蕪菁清理視野,愕然道:“你怎麼來了?”
“是我想來的麼?”這人正是桑青,他指着自己的脖頸,那裡的玫瑰烙印已經被血覆蓋,“奴印生效,少君,你要痛死我了。”
齊蕪菁冷淡地瞧了他一眼,尋找四周,對桑青沒什麼興趣似的。
然而很快,散落在地上的屍塊骨碌碌重組,齊蕪菁心煩意亂,道:“算了,先解決眼前吧。”
“少君,”伏歲重新站起來,冷笑道,“你讓我有些意外啊。”
“免禮,不怪你。”齊蕪菁環望四周,找到了自己碎成兩截的刀。正要撿起,卻聽“咻咻”兩聲,傀絲驟然破風而來!
齊蕪菁無奈,偏頭吹了聲口哨。
桑青立馬單手攔截在半路。傀絲鑿進桑青的皮膚,齊蕪菁撿起斷刀,直起身時提醒道:“你流血了。”
“謝謝關心。”桑青氣極反笑,“拜少君所賜。”
齊蕪菁道:“吹個口哨而已,你太敏感了。”
伏歲冷哼一聲,傀絲乍然縮回,這時,她神色一凜,發現自己手中的傀線的另一頭正被狠狠拽住。
“不好意思。”桑青為難道,“這招實在疼痛,為确保沒有下一次,姑娘還是重新選個傀儡吧。”
音落,桑青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紙人,一股腦堆放在繃直的傀絲之上。傀絲驟然從桑青的皮膚中彈出,轉而絞上了紙人。
桑青道:“當心了。”
他猛然撒手,傀絲回彈。伏歲十指操控,誰料那群紙人卻不聽使喚,将傀絲全部斬斷!小紙人動作迅疾如風,跟刀片似的,一路斬至伏歲身前。齊蕪菁說:“見好就收。”
桑青不理:“她讓我流血了。”
“沒道理。”齊蕪菁用殘力費勁甩出火咒,阻攔在伏歲跟前。
小紙人原本勢如破竹,見狀卻緊急刹住腳,吓得跌跌撞撞往回跑。
紙人哇啦啦爬回桑青的袖子,桑青一臉不悅:“心向外人,這又是什麼道理。”
“她傷了你,我不是已經補償過了麼?”齊蕪菁目光流轉,意有所指,“這花最美,便是道理。”
桑青反駁:“可是很疼。”
少君道:“疼也是獎勵。”
桑青說:“這最沒道理。”
适才怨靈沖撞進入伏歲的身體,已經令她元氣大傷,如今傀絲盡毀,她的十指也被折斷,徹底沒招了:“我果真低看你們了。”
齊蕪菁拍了拍桑青的肩:“低看不低看的都是小事,站那麼高,仔細摔了。”
“咦?少君心慈面軟,”伏歲歪過頭,“難不成要救我麼”
桑青忽然看向她:“嗯?”
齊蕪菁也笑:“姑娘,我不過一介普通的神教弟子,何須讓我來救。渡人先渡己啊......怕高,下來便是。”
伏歲聞言,仰天大笑起來:“少君啊少君,你年紀小,又被保護得太好了。我在煜都的時候,便常常聽他們稱呼你是‘關在宮堡的莺鳥’,今日看來,你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伏歲笑出了眼淚,笑到失聲,“你發現你們這些神教宗門都特有意思啊,成神之路風雨無阻。可你們一路上爬的時候,又看過下面麼?”
她笑得淚流滿面,喟歎一聲:“啊......我怎麼下來呢?少君你看看我,我站這麼高,是因為我的腳下全是屍骨啊。這裡,你看,這是我弟弟的頭,還有這個,是那位給我家送過雞蛋的嬸嬸。”伏歲垂眸看他,輕聲道,“我不想啊,我不想成神的。可我一旦跌落,他們這些人的魂魄就沒了容器,就灰飛煙滅了......”
齊蕪菁仰面:“如果當初你拜入了緊那羅門呢?”
“神佛誅鬼,我第一個殺的就是自己,如此我便救不了大家。”伏歲目光平靜,“我這一生,注定是一場死局。所以少君,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