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門的弟子一眼便認出頭頂盤桓的赤蛇本相。時铄怒叱道:“戒律鎖正需要人手維系,誰私自用了‘折劍心’?!”
“師姐,不是我。”
“我也沒有。”
朝盈抽空道:“師姐,不是我們,那靈不是劍靈!”
蔡齊光看得怔了,他沒料想“雙相符”的其中一相竟可依附在非人之物上!
與此同時,齊蕪菁身前的傀儡全部被啃噬倒下!以他為中心的土壤盡數被血浸染成了暗紫色,白玫枯萎,少君眼神淩厲,他雙指夾符,擲向前方:“殺。”
赤蛇與黑烏瘋狂卷入門内,将食屍人全部絞死。血鴉君被神像禁锢了雙腿,他聲嘶力竭爬至神台前,拼死一擋!
屋外哨聲不斷,馭獸族驅使餘下的蛇與烏,正在進行最後一搏!
屋内橫屍遍野,地上還有被啄食得血肉模糊的“普布”。
齊蕪菁跨進屋内:“此刻停下,還有生路可走。”
伏歲佝偻在高台上,她目光渾濁,遲緩地擺手:“停不了啊,我不能停......”
“你既不想做神,何必在死路上不回頭?”齊蕪菁道,“怨靈依托你而活,但你的命卻不被它們掌握。”
伏歲洩氣,長歎一聲:“算了,算了......做都做了,到這個地步了,我總不能棄了他們吧。”
桑青收回笛子,也跟了進來:“你不願回頭,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自己。你明知自己道盡塗窮,卻仍選擇破釜沉舟,命麼?你早不在乎了,你要的正是解脫。死了,你作為神祇的職責也就盡完了。”
齊蕪菁道:“耗盡自己,隻為給外面的怨靈一個交代。我反問你,這算是蠢還是善?”
“啊……”伏歲聞言,低低笑起來,笑到渾身戰栗,再笑到失聲,“問我幹嗎?問天問地問神明,你們最不該問的就是我!我有得選嗎,我們這些人有得選嗎!”
話音剛落,少君跟前忽然遞過來一把斷刀:“事已至此,弑神吧!”桑青将刀柄上的血拭幹淨,“你早晚得學會。”
“弑神刀上要有克神的詛咒,而詛咒是秘語,”齊蕪菁盯着那把斷刀,平平無奇,“這不是弑神刀。”
桑青道:“這可以是弑神刀。神要求死,這已是詛咒,凡刀皆可弑神。”
血鴉君趑趄難前,他匍匐在地,發出“啊、啊”的哀求聲。伏歲見狀,不禁落下淚來,她歎道:“你不過一個假傀儡,受人供奉,生出了神智,卻從此隻能困囿在衆生為你打造的神像之後,真身逃不出神像劃定的十丈之外……血鴉君,都怪我,讓你無緣無故來這髒世體驗一遭,我已經體會到做神的苦楚,今後你也不必步我後塵。”
“如今懸崖勒馬……”她輕聲安撫道,“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齊蕪菁眼神含冰,他緊攥刀柄,走向伏歲。
然而就在這時,異象突生!屋外原本被宗門弟子制服收納的怨靈忽然凄厲尖叫,瘋癫暴起,它們的殘魄狂吼着沖進屋子,齊蕪菁沒躲,卻見怨靈略過屋内所有人,襲向神台上的伏歲!
它們嘶吼着将伏歲撞下神台,咬在她的肉身上,再推倒血鴉君的供奉,撞翻了一切與血鴉君有關的雕像。
伏歲原本麻木的神情轉變為驚駭!
她難以置信,悚然道:“你們……你們在幹什麼?!”
時铄見狀,急忙召集弟子道:“快!繼續束戒律鎖!”
然而為時已晚,已有幾隻怨靈逃了出去。
“渝懷此地沒有别的宗門弟子守護,今夜這一兩隻怨靈怕是要攪得外面血流成河!”
“戒律鎖可以捆邪祟!諸位随我先行!”
“朝盈君,怨靈吃了人怕是會變得比先前還兇!我們若挨家挨戶找,找到了人也死了!”
“那有什麼辦法?!你們适才為什麼不看好它們?!戒律鎖已經用完一經,如今隻能重來!”
伏歲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從驚愣中回神,她道:“渝懷之中,有三戶從彩雲縣遷走的人家。它們去找這三家了!”
馭獸族正要追,聞言止步道:“為什麼?”
伏歲道:“因為它們想我解脫,便要殺掉所有信奉我的人!”
撞神台,食神肉。
不敬神,悔神,反神……
“無供奉無信徒,世間便再無此神!”蔡齊光豁然開朗,“它們也要弑神!”
隻不過這“弑”神的方式,不是讓神死,而是殺光神的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