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甯仙君一歎,卻猶不甘心,“甯某也不問那些太過敏感的話題,隻想同仙君讨要一個确切的答案,當年這位齊甯仙君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玄隐的目光如刀鋒一般寸寸梭巡過面前這張表情無辜的面孔,她審視再三,最後試探問道:“既然知曉此人身上的禁忌,問話之前又躊躇異常,難道仙君還能不清楚當年之事嗎?您可是身負蔔天之術、占蔔出我昆侖隐秘的隐世仙君。”
話中既是威脅,又是誘導,甯仙君腼腆一笑,語聲溫婉道:“甯某并未參與過當年之事,所有了解到的消息皆是從他人口中得來,仙君也應當知曉,外界傳聞多有杜撰之處,甯某愚昧,實在辨不出真假。”
她忽地展顔,故作輕松地笑道:“起碼甯某是萬萬不敢相信,當年之事其實是齊甯仙君對長煦仙尊愛而不得,因愛成恨,所以才釀就了滔天大禍。”
玄隐:“……”
玄隐一時不知道自己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很快地,她神情惱怒,語氣克制地制止了危凝的後話。
“還請仙君慎言。”
她凝視着窗邊那道雪白的身影,想要從她的肢體表現上尋出端倪。
玄隐忽然歎息一聲,話語中飽含妥協意味,“罷罷罷,甯仙君可饒過玄隐的耳朵,莫再以此荒唐可笑的傳言來折磨玄隐了。”
危凝望着窗外的風景,玩味一笑,再次轉過身來,輕聲說道:“那麼還請仙君為甯某解惑。”
紫衣仙君斂容正色,将當年之事緩緩道來。
“齊甯乃邪魔化身,奉北宸魔主之令,僞裝身份潛伏在我師尊長煦身邊,試圖謀害于她。”
甯仙君配合地答道:“這些倒是與市井上的傳聞無異。”
她微微一笑,又道:“聽聞這位邪魔本也不喚作齊甯。長煦仙尊昔年顧念舊友情誼,在兩位仙尊死後不顧背後潛在的危機隐情,收留了舊友的最後血脈。而那邪魔便是頂替了這位舊友血脈的身份,拜入仙尊座下幾十餘年,直到真正的齊甯、後來改名換姓為祝長安的祝仙君聯合顧念父母情誼的其他長輩,在鳳麟大會上将那邪魔打落塵埃,揭穿了她的身份,才将這一隐患暴露于天光之下。”
娓娓道來的一番話語聽得人心驚肉跳,玄隐神情複雜地看着面前這位甯仙君,語氣中似乎含了些許驚歎之意,“沒想到仙君對當年之事了解頗深,此事涉及祝師妹身世隐痛,玄隐本沒有想過要這一層隐秘講述出來。”
甯仙君隻羞澀地笑笑,溫言道:“此事雖說隐秘,但市井上仍有流傳……仙君的考量确實貼心,為了祝仙君着想,此事甯某定不會随意傳揚出去。”
這般貼心的話語,玄隐聽來卻隻覺古怪,不待她細思,對邊的甯仙君又再次開了口。
甯仙君的神情是罕見的認真,她凝望着玄隐,以一種肅穆至極的語氣問她:“敢問仙君,方才甯某所說的一切,皆是無可反駁的事實嗎?”
昆侖對外的說法确實是這套,而且事實确實大差不差,除了……除了當年邪魔僞裝的齊甯其實并未想過要謀害師尊。
縱然玄隐心中對齊甯有萬般埋怨,但也不會因此對她有平白無故的偏頗言辭。隻是齊甯之事終究是污了師尊的清名,昆侖與兩大仙朝是斷斷不肯讓她沾染上與魔為伍的污點的。
更何況,世間陰陽合和方為人倫正統,修行之人在這方面上尤其講究圓滿相濟,齊甯對師尊的情意,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這份情意就像黑暗中的白雪,隻能在幽深寂靜處存活,若是見了天光,就要被灼燒融化,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師尊的父母,那兩位君臨天下的帝君,一直想着要這位被他們捧在掌心的天姬好生安定下來,尋一位天下無雙的道侶,與她相扶相持。
而兩位帝君此舉背後更深層的意願,則是想要自己的愛女借助陰陽合和之法,更快更好地進入下一個修行境界。
事實上,若非清楚師尊不肯将就的性子,也知曉其它不好言說的隐秘,玄隐也想勸自家師尊去尋一位合适的道侶,借雙修道法為她彌補昔年為齊甯損害的根基……念及此處,玄隐心中不免對齊甯再次怨恨起來。
玄隐與自家師尊相伴一千幾百餘年,早已視之為世間最為重要的存在。而師尊為了一位魔女,壞了修行、污了清名、陷入無休止的疑惑迷障當中,至今無法解脫,縱然那魔女昔年曾是玄隐真心疼寵過的師妹,玄隐又怎能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