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終于落下帷幕,在一旁觀察許久的危凝終于等到了自己上場的時刻。
濃黑纖長的眼睫輕輕垂下,在蒼白肌膚上打下淺淺陰影。危凝若有所思,她心中正有一樁疑惑亟待解答,這時身旁忽而傳來女人輕柔的呼喚。
“甯仙君,該是你我現身的時候了。”
此時東風已至,情勢正是恰好,玄隐轉過身來,要将這位關鍵的證人送到此刻她應當出現的所在。
仙君手持花枝,堂皇紫氣流轉眸心,唇畔笑意鋒芒畢現,渾身氣機圓融流轉,乍一眼望去,殺機與美麗齊具,讓人心驚不已。
甯仙君眨了眨眼睛,被她身上的銳氣刺得一時忘了言語。
一位,劍修,一位,當世第一天驕座下的劍修。
“玄隐仙君這是準備上戰場了嗎?”甯仙君揶揄的目光從烏黑的眼睫下探出,輕輕地掃過面前這位劍修的面容。
玄隐回以一笑,聲音輕柔地說道:“今日萬族大修當前,殺機凜冽,神威深重,與戰場相比,怕是危機更甚。”
說罷,紫衣仙君溫聲道:“還請仙君放心,今日您的安危,大可放心交托與玄隐。某生平尚未毀過一諾,願以生死捍衛誓言。”
紫衣淩風,袖擺在空中揚起凜冽的弧度,玄隐遙望虛空,眼中紫芒明滅。
甯仙君戴上帷帽,理好衣衫,走上前去站定在她的身後。
注視着那襲紫衣,危凝忽然想起,這位華灼宮首座,昔年随師行走天下之時,曾有過一個诨号,名曰:千金子。
一諾千金,生死亦輕。
甯仙君低垂眉目,思索片刻,最後陡然失笑。
而這笑意不過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因為下一刻眼前的這位玄隐仙君便輕舒袖擺,抖動手中花枝,一瞬挑破了虛實的界限。
在星辰堆積而成的高台之上,數道目光如有實質,齊齊朝兩位玄仙望來。
藍紫天穹之畔,群星璀璨,發出瑰麗光芒。
一紫一白兩道身影從水波一般的空中浮現,一者凜冽秀雅,一者柔婉神秘。前者是名動天下的華灼首座玄隐,今日這一切争端起源,長煦仙尊的座下首徒。後者形貌蒼白柔弱,氣息強大又虛浮,似是一位有重傷在身的玄仙。
此時此刻,這陌生玄仙的身份顯而易見,正是那位傳聞中将長煦仙尊遇襲之事告知昆侖的神秘仙君。
見着正主到來,萬族大修個個聲色未變,波瀾不驚,盡顯強者風範。而在看不見的虛空當中,神識與心念亂飛,吵吵嚷嚷堪比凡塵市集。
紫衣仙君巡視四周,目光所至之處未有絲毫異狀,此情此景正合她的心意。
枝頭暈着粉意的花苞被風染紅,迅速怒放,紫衣仙君手挽花枝,面上帶着端莊凜冽的笑意,對着萬族大修輕聲道:“在下昆侖玄隐,乃華灼宮弟子首座。今日萬族諸位仙家為我師長煦遇難之事齊聚昆侖,玄隐不勝感激。”
說罷,仙君躬身,朝前莊重一拜。
這一禮誠心誠意,不帶絲毫弄虛作假,可當玄隐再次起身,擡起的面容卻含着霜雪般的冷意。
紫衣仙君聲音冷然,“我師長煦遠渡界河之外,為大天魔主率衆圍剿,性命垂危。此事多虧甯仙君迢迢千裡前來昆侖,我等方有今日的機會來共議營救仙尊之事。”
流轉輝煌紫意的眼眸倒映着璀璨星空,玄隐閉上雙眼,複又睜開。
她語聲懇切,“玄隐為師尊的安危焦心不已,卻也知曉諸位仙家的難處。今日玄隐敢以性命為身旁這位甯仙君擔保,她所帶來的消息确為真實,若今日興師動衆不過白費工夫,玄隐願以身謝罪,昆侖及我師今後定不會追究。”
切金斷玉,字字铿锵。
一旁的玉霄等人未曾料到會有此節,不住驚呼。
“師妹……”
“師叔?”
紫衣仙君橫眉望向昆侖衆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北宸萬族是如何模樣,她早在幾百年前便已經看透。今日若無足夠分量的擔保,怕是這位甯仙君的證詞也得不到應有的重視。
畢竟昔年便是如此。
況且,身後的這位甯仙君若是沒有得到足夠的保證,今日願不願意全心全意地配合昆侖,也是猶未可知。
玄隐無法在師尊的事情上容忍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玉霄師兄與雪滿師侄的對話,雖說顯得略浮誇了一些,可其中言說的事實實在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