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誰惹我們小公主生氣了？快些告訴阿父，阿父馬上就去教訓它。”

女兒面上的愁意實在明顯，息唯一眼就瞧了出來。

淩曦先天有缺，心髒那處不甚健□□下來的這幾年裡差點死了好幾次。

息唯與妻子實在被吓得厲害，平日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忍不住想要抄起女兒往大夫處奔去。

心髒有先天缺陷的人往往要保持情緒平靜，不宜過喜過悲，否則長生難續。偏偏淩曦生來七情濃烈，一點兒小事都會挑動她的情緒。

性情如此，可她卻沒能擁有一副好身體，以至于需要百般克制，才能少受些苦痛。

而人心生波瀾，便如平湖落石，自有外因。

息唯不願女兒受那些苦痛，又憐惜她享受不得常人的喜怒随心，不忍心教她遇上所有事情都隻能克制，便隻将全部的心思落到解決外因上頭。

淩曦嘟着嘴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阿母一眼。

她斷斷續續地說：“我，說話，好累，不想說。”

說罷，小公主又歎了一口氣，把臉兒一扭，埋在了榻間的軟枕上。

女兒心情郁郁，又不想說話，可身體卻不允許她這般下去，這實在是個難題。

江湖人稱靈犀俠侶的夫婦兩人對視一眼，熟練地開始哄女兒。

蕭淩聲音溫柔，“剛剛阿母進來的時候，風月奴是剛剛起來嗎？怎麼那時候才點燈？”

說到這兒，蕭淩忽然想到了什麼，問她：“怎麼，是有什麼不長眼的東西闖進來，惹風月奴生氣了嗎？”

把臉埋在軟枕裡的小姑娘輕輕地搖了搖頭。

見狀，息唯問道：“那是風月奴想阿父阿母了嗎？”

淩曦又搖了搖頭。

“那是今天看了什麼壞故事，然後被吓到了？”說着說着，蕭淩就抄起了放在床頭的那一沓古籍。

淩曦悶悶地搖了搖頭。

“那是今天備好的飯食不合胃口？阿父改天請孫大夫給你換個方子。”說話之餘，息唯已經将那熟記于心的藥膳方子又背了一遍，瞧哪一樣材料都不甚順眼。

淩曦搖……她有些頭暈，搖到半路就忍不住翻過身子透氣。

兩根手指齊齊地伸到了孩童的鼻尖，淩曦聽見兩聲故作姿态的歎息，忍無可忍，把那兩隻手抱在了懷裡。

“不，不許壓我。”如同預料到了些什麼，淩曦提前制止道。

蕭淩和息唯便一左一右地同女兒躺在了一處。

幸好當初做這張木榻時刻意做大了許多，不然三個人可不能像現在這般擠在一起。

燭火微黃的光輝灑落在一家三口的身上，帶來淺淺的暖意。

淩曦因為寒冬而抑郁的心情緩和了許多，她抱着懷裡的兩隻手，開始努力地說話。

“阿父，阿母，我們家好窮啊。”

蕭淩：“……”

息唯：“……”

兩個大人神情古怪地直起身子，望向閉着眼睛說瞎話的女兒。

雖說他們行走江湖慣了，确實不怎麼在意身外之物，可自從有了女兒，就沒想過要她受苦。

不說千金萬金以養，起碼也讓她沒有受過饑寒交迫的苦楚，甚至為了治好她的病，什麼傳說中的藥材都被他們夫婦兩人上山下海尋來，毫不吝啬地用了下去。

雖不是皇帝的女兒，但他們叫女兒一聲小公主，那是半點都不虧心的。

——哪怕是真正的公主都不能享受到她平日裡用的那些東西呢。

“何以見得？”靈犀夫婦滿心疑惑，忍不住問愛女。

淩曦閉着眼睛，沒有睜開，好似不忍心見到什麼似的。

“我都看見啦。”

淩曦歎了一口氣。

她心想，大人就是愛把苦頭自己咽下，都不知道跟女兒說說。

兩人隻見一向冷淡的女兒面上流露出了好似憐憫的神色，柔軟的小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懷中的兩隻大手。

小姑娘十分悲傷地說：“阿父餓到，去啃了門口，的花，阿母半夜，還，拿着針，刺繡，家中拮據，至此，還要，送我去上學堂，我……我……”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利用天下至毒之物練功的息唯：“……”

挑揀着信物打算選一個仇敵上門拜訪的蕭淩：“……”

淩曦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打了個嗝。

小姑娘按着心口，努力克制心裡的波瀾，歎息道：“我想，省點油錢，而已，畢竟，我們家，買藥，都要自己，去山上，自己找。”

兩個大人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