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興開門離去,尹冰也追出去了。
棠希文一個箭步沖過去,手指插進擋闆空隙,指尖猛地抵達水槽。
又痛又燙。
熱水浸泡過的擋闆,餘溫未散,燙得她心顫,身子往後仰,眉頭緊鎖。下意識将手後退,卡在縫隙裡,使勁拔出,肉都要被削掉了。
棠希文手指刮掉一層皮,才退了出來,食指通紅。
她扭飲水機的冷水開關,水沖下去,雜質将排水口堵住,項鍊吊墜完全被水浸泡,浮起來貼在擋闆上。
棠希文抓住項鍊繩子,想順着縫隙的方向,将吊墜撈出來。
沒用,吊墜的三分之一歪斜地卡在縫隙,強行拔出來,吊墜極有可能斷掉。
木塊剛才被熱水泡過,現在又被冷水泡着,就算拿出來,不久之後也會壞掉。
棠希文擡着燙傷的手指,麻木地看着它,像氣管裡卡了根刺,拿出來,還是吞下去,都會将她割傷。
酸意從鼻尖發酵,沖到眼睛裡。
她的外婆确實是個手藝人,年輕的時候做做木質的桌椅,後來老了,就雕些小玩意背到街上賣。
外婆的熟客有很多她做的東西,而棠希文這個親孫女,隻這麼一件。
她還想再試一次。
再試一次,沒準有千分之一的奇迹發生呢?她苦悶地想。
她打電話給學校維修處:“你好,我的東西落進飲水機水槽裡了,在外語學院三樓,請問......”
“怎麼回事啊?”電話裡傳來不耐煩的語氣。
“你們這些學生就不能愛護一下公物嗎?什麼東西都往水槽裡扔。”
“行了,我們現在忙,過幾天來處理。”
電話“嘟”的一聲挂斷。
棠希文的手臂放下,電話的一角抵着褲縫,很用力,像是恨不得将褲子鑽爛。
兩邊的頭發從耳後滑落,與她的睫毛齊平,遮住她眼中的陰郁。
算了吧,算了吧。
别跟自己過不去。
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失去的呢?
失去的東西,就讓它失去吧。
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演講是錯過了,得找其他活動,把綜合測評的分數掙回來。她和鄧興鬧成這樣,尹冰還能繼續跟人家發展嗎?如果不能,棠希文調理好自己的情緒,再去開導一下她。
還有學姐,學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為她出頭,她要找個時間好好感謝她。
她熟練地用忙碌擠走心中的傷感。
外面看熱鬧的人已經散了,教學樓恢複安靜。
“嗒嗒嗒嗒......”
棠希文回頭,門口處,秦束沅提着一罐滅火器向她走來,像古希臘拿着武器的女神,脆弱與她無關,她有掌握世界的底氣。
秦束沅舉起滅火器,狠狠砸向水槽擋闆,毫不猶豫。
棠希文錯愕地張開嘴,眼睛随着她的手,一上一下。
小小的茶水間,一靜一動,外人見狀,怕要以為兩人靈魂調換了。
“咚。”
“咚。”
“咚。”
對面背書的同學再次放下書本,兩眼震驚。
鋼制擋闆被砸出一個大洞,下面的水槽都凹進去了。
秦束沅随手将滅火器丢到一邊,走出茶水間,從背書的同學那裡借了一支筆,兩張紙。
她用筆頭戳吊墜,将它戳到那個洞裡,再将筆頭穿過繩子,勾出項鍊。
她拎着繩子,擦幹吊墜上的水迹,動作優雅,細心地将繩子也放進紙巾,吸幹裡面的水。
棠希文呆住了。
直到秦束沅将擦幹的項鍊,拎到她眼前,吊墜微微晃動,好似得到了新生,她才跟着重新正常呼吸。
棠希文伸出手,抓住吊墜,像抓住樹上飄落的海棠花,繩子打在她手臂上,她将它放回口袋,花瓣尖端抵着手心、
“謝謝。”她看着秦束沅良久,吐出這兩個字,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回響着秦束沅砸水槽的重響。
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
她更沒想過,有人會為她做這樣的事。
像夢一樣。
有時候,棠希文也會做美夢,夢裡有人站出來保護她,不計一切地對她好。
“你走吧,等會老師找過來了。”秦束沅将廢紙扔進垃圾桶。
損壞學校公物是重罪,一旦發生,輕則取消一整年評優評先資格,重則記過留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