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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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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在的這半年裡,老夏家無驚無險,村裡人卻也過得不易。上半年連綿的雨水嚴重影響了收成,麥穗多是空殼,麥粒幹癟瘦小。

待到收完麥子該栽紅薯時,偏又遇上幹旱,遲遲不見雨滴。地裡撒下的豆種不肯發芽,有些勤快的村民挑水澆灌離家近的田地,終究是杯水車薪。那些勉強成活的秧苗也都蔫頭耷腦,毫無生氣。

直到七月,老天終于施舍了兩場及時雨,田地裡才重現生機。可惜誤了農時,收成依然大減,糧價随之翻了一倍。

八月初,十九從府城帶回消息:知府高升,黃興也從一個小吏搖身變成了府城指揮使麾下的從七品小旗。他原先的位置由那個瘦高個接任。

楚楓照例往府衙送貨,隻是從此要多跑一趟守城營,給黃興也送一份。

臘月裡,阿十來接阿玖時,除了送來兩個經穴陶偶外,還與楚楓談成一樁生意:濟世堂負責提供藥材,由夏初這邊加工成藥片,再送回濟世堂。于富會安排人手分裝銷售。

楚楓和夏初沒多猶豫便應下了。以他們目前的人手,每日産量有限,不會惹人注目。更何況制藥本是濟世救人的善舉,兩人做得心甘情願。

永隆七十四年冬,昌甯府的天氣異常寒冷。剛進九月,氣溫便開始驟降,到了十月,竟罕見地飄起了雪花。根據原主的記憶,臨水縣往年最多下一兩場小雪,且都在冬臘月,從未像今年這般十月便飛雪。

楚楓察覺氣候反常,翻閱地方志并對照邸報,發現鄰近的同州府本就偏寒,每年冬季必有大雪。他推測今年同州府恐有雪災,便提前吩咐送貨人囤積棉花、糧食,又通知于富多送藥材來備災。

果然,十一月初,十九從黃興處帶回消息:同州府今冬大雪提前一月,連降不止,十餘縣受災,房屋倒塌無數,死傷慘重。糧價飛漲,平日八十文一鬥的雜糧竟漲至三錢。

十一月底,大批流民湧入氣候較暖的昌甯府。十九送貨途中遭遇三波流民劫道,車上幾袋糧食盡數散盡,連身上的羽絨服也脫給了一對凍僵的母子,最終哆嗦着揣着幾張銀票回家複命。

于富送來的藥材,也大多換成了治療風寒、退熱鎮痛和治療凍傷的藥。

十二月,今年的最後一趟,要送的貨多,加上路上亂,楚楓便親自帶隊往去送,此行未帶夏初。

從臨水縣到昌甯府需經向北縣,據輿圖所示,向北縣往北過三縣便是昌甯府與同州府交界。奇怪的是,流民并未湧向臨水縣,而是直奔昌甯府而去。

抵達向北縣時,楚楓一行人才首次遭遇難民。向北縣縣令未作安置,反而嚴令禁止流民入城,并在城門口增派官兵嚴查通關文書。當時,大批流民正聚集在城門外乞求施粥。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們一路南下,途經各縣時,縣令為博名聲,會組織富戶或開倉赈濟三五日。待施粥結束,流民便繼續乞讨前行,奔赴下一個縣城。

楚楓跳下驢車,走向一個蜷縮在路邊的蓑衣老人。老人須發花白,臉上布滿凍裂的皺紋,雙手腫脹發紫,正不住地顫抖。

“大爺,你們為何都往這邊走?後面還有其他縣城,怎麼不去?”楚楓問道。

老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渾濁的眼睛打量着楚楓的穿着,顫巍巍地伸出凍傷的手:“小夥子...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楚楓從懷中掏出一個幹硬的馍馍,還未遞到老人手中,周圍饑民的眼神立刻變得饑渴起來,有幾個甚至開始向前挪動。

石頭和十九見狀,立即跳下車站在楚楓兩側,手握着木棍,那些人才勉強止步,但眼睛仍死死盯着那塊馍馍。

老人一把搶過馍馍,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幹裂的嘴唇被扯出血絲,沾在馍馍上,他卻渾然不覺,隻顧狼吞虎咽。楚楓看得心頭一酸,示意石頭取水囊給老人。

老人就着水,三口兩口吞下馍馍,這才喘着氣回答:“我們要去昌甯府...那裡有糧倉...能活命...”

楚楓心頭一震:“你們怎會知道昌甯府有糧倉?”按理說,這等機密除了官員,尋常百姓根本無從知曉,更何況是外州府的災民。他自己也是從黃興那裡得知州府要平抑糧價的消息,才知道昌甯府有糧倉。

“是同州知府大人告訴我們的...”老人用袖子擦了擦嘴,“起初受災時,府衙還發些糧食棉衣...可災民太多了,根本不夠分...後來衙役們敲着鑼滿街喊,說朝廷赈糧未到,讓我們往昌甯府逃...說這邊有存...”

“你們知府...倒是個好官。”楚楓暗想,這知府怕是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慫恿災民湧向糧倉,分明是在逼朝廷開倉放糧,這等舉動,恐怕...

果然,老人突然哽咽起來:“是個好官啊!可惜好人不長命,我們逃到昌甯地界時...就聽說...知府大人留下血書...自缢了...”老人渾濁的淚水順着皺紋流淌。

“他到臨死前還在給皇帝寫折子...求開倉放糧...”

老人突然抓住楚楓的衣袖,腫脹的手指像鐵鉗一般:“小哥,你說...我們年年交的皇糧都去哪兒了?為什麼...為什麼到了要命的時候...朝廷反而不肯開倉?”

楚楓無言以對。他同樣不解:既然能開倉給昌甯府平抑糧價,為何不就近赈濟同州災民?兩地相距不過十日路程,若及時救災,何至于讓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曝屍荒野?

老人說着抹起了眼淚,“你說我們每年交那些個糧稅都去哪兒了?咋受災了朝廷不肯開倉呢?”

直到在府城外遇見正在安置難民的黃興,楚楓才明白其中緣由。此時的黃興已升任正七品總旗,正在城門口巡查難民安置點,一見楚楓,立刻将他拉到一旁,皺眉道:“路上這麼亂,你怎麼還往府城跑?不怕流民搶你?”

楚楓勉強扯出個笑容:“都十二月了,我擔心您和兄弟們在外當差吃不好,特地來送今年最後一趟貨。”

黃興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苦笑道:“這鬼天氣,哪還顧得上吃好?能有口熱乎的就不錯了。”

楚楓也呵了口氣,白霧剛出口便消散在寒風裡。他低歎一聲:“路上遇見幾個凍死的人,衣裳都被扒光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真是造孽。”

他們一行人有石頭跟着,這孩子頭一回見到屍體時,吓得不輕,還央求楚楓挖坑掩埋。可地面凍得梆硬,六個漢子挖了一個時辰,才勉強刨出個淺坑,埋下去沒多久,野狗就能刨開。後來路上又接連遇到幾具屍體,楚楓實在無能為力,隻得折些柏樹枝蓋住,等官府派人收斂。

黃興搖搖頭:“你遇見的還算好的,好些人連全屍都留不下。”

楚楓呼吸一滞,強壓下翻湧的思緒,轉而問道:“黃兄,朝廷為何不撥赈災糧?”他指了指城牆邊的粥棚,“這些人到了府城,不還是得靠官府施粥?”

“朝廷哪還有錢?”黃興仰頭長歎,“這才十二月,若從十月就開始放糧,昌甯府的糧倉哪夠養活這麼多人?照這情形,起碼得供養他們到明年二月,等山上長出野菜才能勉強果腹。可今年雪大,還下了凍雨,地裡的麥苗全毀了,往後就算免稅兩三年,百姓也未必緩得過來。”

楚楓聽得拳頭都硬了,這分明是故意拖延放糧,逼得百姓自謀生路,做着消耗一部分人口再救濟的打算,但這也不合理,昌甯府怎會甘心接下這爛攤子?

正疑惑間,黃興已低聲抱怨起來:“同州知府也是個心急的,若晚死個十來天,赈災糧就發下去了!這邊剛準備開倉調糧,那邊就說同州災地十室九空,難民全湧到昌甯地界。如今倒成了我們的麻煩,府衙上下從知府到差役,沒一個不罵娘的。”

楚楓心下恍然,若非同州知府拼着性命不要,将難民引到昌甯府,隻怕活下來的百姓十不存一。面上卻順着黃興道:“黃兄為國為民實在辛苦。這次帶的醬料多加了胡椒和姜,驅寒暖身,我便不往酒樓送了,全留給弟兄們,也算替百姓謝過諸位辛勞。”

黃興果然眉開眼笑,這些好東西正可拿來收買人心。他重重拍着楚楓肩膀:“楚兄弟有心了!”忽又壓低聲音,“對了,你生意上可缺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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