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夫人留雲鏡紗用午膳,飯後與她閑話,得知她兄長是個讀書人,自己也識文斷字,心中更是滿意。
午歇過後,仍拉着她說話。
申時,黃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秀妍禀報,“老夫人,夫人身邊的黛春妹妹來了。”
黃老夫人說得口幹,招了招手。
一名小丫鬟端起茶盞,吹了吹清亮茶湯,雙手奉上。
黃老夫人拿起茶盞喝了半杯,緩了喉間幹澀,“讓她進來吧。”
身着紅裙的姑娘進門來,一旁候着的小丫鬟為她打起珠簾,姑娘暢通無阻來到内室,恭敬對黃老夫人行禮,笑道:“請老夫人安,桃蕊院已收拾妥當,夫人讓奴婢帶雲姑娘過去。”
黃老夫人點頭,對雲鏡紗笑道:“去吧。明日再來和我說話。”
黛春眸光一閃,唇角笑意不變。
雲鏡紗起身,柔順應下,辭别黃老夫人,與芳音一道跟着黛春離開。
出了承安堂,黛春臉上的笑就落下了,斜斜睨了雲鏡紗一眼,語氣平平道:“雲姑娘,這邊請。”
說完不管雲鏡紗反應,扭頭就走。
态度嚣張至極,完全沒将雲鏡紗這個侯爺救命恩人放在眼裡。
芳音氣得跺腳,“姑娘,她也太張狂了。”
雲鏡紗搖頭,輕聲道:“跟上吧。”
芳音咬唇,硬是把氣咽下了。
黛春步子邁得極大,風風火火的,雲鏡紗隻好加快步伐追上她。走了大概兩刻鐘,桃蕊院到了。
這院子的确布置得很是精緻,院内栽着成年男子腰粗大小的桃樹,現下花開得正好,花心吐蕊,粉蝶環繞,院内随處可見盆栽,杜鵑、春蘭争相綻放。
三間廂房立在北面,琉璃屋脊獸威風凜凜,八角美人燈挂在檐下,風過時,風铎叮鈴作響,燈上美人活靈活現,仿佛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下人們站成一排,恭敬垂首。
黛春目光睃巡,語氣淡然,“雲姑娘往後便安生住在此處,若有短處,隻管吩咐就是。”
話中之意,不像是讓她“安生”,應當是“安分”才對。
雲鏡紗柔順點頭,“勞姑娘替我謝過許……侯爺和夫人。”
黛春看她一眼,下巴微擡,“夫人跟前事多,奴婢不便與姑娘寒暄,姑娘歇着吧。”
腳下步子一轉,施施然出了院。
芳音很是不忿,瞪着她的背影。
雲鏡紗搖搖頭,對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道:“諸位有勞。不知這院子是哪位管事?”
打頭的兩名姑娘對視一眼,福了福身,“奴婢敏良。”
“奴婢桃杏。”
“見過雲姑娘。”
雲鏡紗扶起二人,抿着唇笑容腼腆,“我出身鄉野,不懂高門大戶的規矩,這院子以前是何行事,往後一切如常即可,隻是要勞累二位姑娘了。”
桃杏先是一喜,随後挑剔地打量雲鏡紗一眼,目光一怔,默默垂下眼。
倒是敏良泰然處之,不卑不亢道:“姑娘言重了,都是奴婢分内之事。裡間已備了水,請姑娘先沐浴更衣。”
雲鏡紗笑,“多謝。”
她不習慣沐浴時有人伺候,芳音這幾日已經習慣了,并未進浴房。桃杏樂得清閑,躲在院裡和小丫鬟們說閑話。
敏良把衣物放好,叮囑一番後便在外候着。
一時之間,浴房内隻剩雲鏡紗一人。
她垂着眼,緩緩解開腰上系帶,褪去身上衣物,步入浴桶。
“嘩”的一道入水聲,烏發水草一般散在水面上,雲鏡紗靠着浴桶閉眼,洗去多日疲乏。
小半個時辰後,她擦幹身子穿上衣裳,帶着渾身水汽離開浴房。
聽見動靜的芳音和敏良望去,這一眼,卻是呆住了。
侯府準備的衣物自是極好的,雲鏡紗穿着蔥白色長裙,那裙子很是素淨,雖未繡花樣,離得近了,卻能瞧見流光溢彩的暗紋。
裙擺拂過逶迤水痕,仿佛遇水綻放的菡萏。
濕發貼在兩鬓,水珠順着發尾滴落,眉眼含着水汽,仿佛兩山之間緩緩流淌的溪流,黃昏的霞光一照,醺然旖旎。
雲鏡紗微微一愣,“為何這麼看我?”
敏良舉着帕子繞到她身後,輕輕揉搓着一頭濕發。
雲鏡紗柔聲道謝。
芳音此刻方回過神來,贊歎道:“雲姑娘,您可真美。”
雲鏡紗面帶赧然,不知想到什麼,翹起的嘴角漸漸放平。
院子裡的桃杏透過窗子往裡睃了一眼,聽見贊美聲,眼裡的驚豔散了,撇撇嘴在心裡不屑冷哼。
再美有什麼用?有些東西,從一出生就注定了。
胡思亂想了一通,敏良蓦地在裡邊喚她,“桃杏,差人去拿雲姑娘的晚膳。”
桃杏白眼一翻,沒好氣道:“知道了。”
……
吃了晚飯,雲鏡紗坐在窗邊,仰頭看一半藏在雲裡的月亮。
芳音奉上茶,凝她雪白姣美的側臉,遲疑道:“姑娘今日心情不暢?”
雲鏡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