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淮匆匆趕到桃蕊院。
他到時,舒含昭坐在外間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刮着茶沫。
黃老夫人跟前的秀妍立在珠簾前,兩手揪着手帕,擔憂地望着裡間。
“侯爺。”
丫鬟們的請安聲驚動了外間寂靜,許玉淮沉着臉踏入。
舒含昭起身迎上,“夫君。”
許玉淮應了,“雲姑娘傷勢如何?”
舒含昭白眼一翻,“我怎麼知道。”
一來就雲姑娘雲姑娘的,毀了張臉而已,又不是死了!
她賭氣坐回去,偏頭不再看他。
許玉淮現下沒工夫哄她,問秀妍道:“怎麼樣?”
秀妍屈膝行禮,眉心微蹙,臉色憂愁,“雲姑娘不讓人進去,奴婢也不知。”
許玉淮越過珠簾看向裡間。
重重簾帳放下,看不清床榻内的情形,幾個丫鬟跪在床前哭成一片。
哭聲中,許玉淮準确無誤地捕捉到一道低低的啜泣聲,像是怕被人發覺,斷斷續續的,似一根針輕輕紮在他心頭,不痛,卻極為難捱。
許玉淮運氣,一把掀開珠簾,大步邁入裡間。
幾個丫鬟被這動靜驚住,回首見是許玉淮,這才放下心。
“如何了?”
榻邊的大夫收了手,先是見了禮,随後道:“侯爺,這位姑娘……”
他頓住,花白胡子動了動,像是有些為難。
許玉淮:“你隻管說。”
老大夫壓低嗓音,“是中了毒。”
“這毒潛伏在人體内,起初會讓人渾身無力,精神不濟,長此以往,損及心肺,則會心衰力竭而死。”
“萬幸的是,這位姑娘對藥物極為敏感,加之最近在用靈藥,兩藥相克,提前爆發,這才讓她躲過一劫。”
中毒?
許玉淮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他握住拳,壓下怒意,對老大夫道:“那她可有大礙?”
老大夫搖頭,“姑娘身子康健,吃幾副藥,養一陣即可。”
許玉淮拱手,“多謝大夫。”
老大夫謙卑道:“侯爺折煞老夫。”
等老大夫寫下方子,許玉淮立在簾帳前,“雲姑娘。”
帳子裡過了許久才響起少女無助嗚咽的嗓音,“侯爺。”
許玉淮安慰道:“你放心,回春堂的大夫醫術高明,姑娘過幾日便會好的。”
又等了片刻,許玉淮聽見兩聲悶悶的哭聲,“多、多謝侯爺。”
許玉淮眉心折起,直覺不對,掀起簾帳。
少女尖叫一聲,捂着臉偏過頭。
她的速度很快,但許玉淮已看清了她的模樣,驚道:“你的臉怎麼回事?!”
雲鏡紗雙手捂着臉,烏發遮住眉眼,幾點殷紅如綴在雪地裡的血珠,觸目驚心。
珠串似的淚水落在錦被上,單薄肩膀顫抖,雲鏡紗哽咽,“許大哥,求你别看了。好醜,好醜……”
“好,我不看,你别哭。”
許玉淮沉着臉放下簾帳,轉身冷冷看着老大夫。
老大夫停筆,恭聲道:“侯爺,待姑娘體内毒素清了,疹子自會消。”
許玉淮面色好轉,微微颔首,回身安慰,“沒事了,這些都會消的。我保證,一定讓你恢複如初。”
雲鏡紗忍着哭音道:“我相信許大哥。”
許玉淮松了口氣,視線一轉,掠過跪在地上哭泣的芳音和尹尋春,放在敏良身上,“你随大夫抓藥。”
敏良站起,恭聲道:“是,侯爺。”
二人一走,芳音立即跪到許玉淮面前,“侯爺,有人要害姑娘,還請您給姑娘做主啊。”
“桃杏!一定是桃杏!”
芳音滿臉淚痕,恨道:“她最開始對姑娘愛搭不理,前幾日突然給姑娘獻殷勤,一定是她,是她要害姑娘!”
許玉淮問:“她為何要害你們姑娘?”
“當然是因為……”
“芳音。”
帳子裡雲鏡紗弱聲喚道:“我想吃東西。”
今個兒折騰了一早上,她至今未曾進食。
芳音欲言又止,“姑娘……”
“芳音。”
雲鏡紗輕柔而堅定地打斷她,“我餓了,想吃東西。”
芳音咬唇擦幹眼淚,“奴婢這就去取。”
她走後,屋内陷入寂靜。
許玉淮神色晦暗,口吻溫良,“好好養着,我明日再來看你。”
“……好。”
瞥過跪在床前的尹尋春,知道那是雲鏡紗買回來的丫鬟,許玉淮叮囑,“照顧好你家姑娘。”
尹尋春點頭。
珠簾脆響,許玉淮低聲在外間說了幾句,随後便有好幾道腳步聲離去。
尹尋春掀起簾帳,“姑娘。”
雲鏡紗揉着額角。
哭了一場,她精神不濟,眉眼淡淡,“我歇會兒,芳音回來了叫醒我。”
“好。”
大概兩刻鐘後,芳音回了。
尹尋春叫醒雲鏡紗,扶着她坐起。
把幾案安置在床上,芳音取出一碗白粥和幾樣小菜。
“委屈姑娘幾日,等姑娘身子好了,再給您吃好的。”
雲鏡紗笑,“這已經很好了。”
芳音想喂她,被雲鏡紗拒絕,隻好在一旁為她布菜。
“姑娘。”她想不通,“方才為何打斷奴婢的話?一定是夫人容不下你,才讓桃杏下毒。”
“無憑無據,不可胡亂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