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都是雨天,雲鏡紗被困在桃蕊院,倒是把那香囊做好了。
玄色香囊用銀線繡着叢叢青竹,挂着一枚墨綠穗子,低調内斂又不失精緻。
芳音瞧見了,小聲打趣,“姑娘準備何時給侯爺送去?”
雲鏡紗長睫低垂,“莫要胡說,這種近身的東西,夫人自會給侯爺準備,我這是繡來自己用的。”
芳音意外,“給自己繡的,姑娘為何不選鮮豔些的顔色?”
雲鏡紗點了下芳音的額心,笑道:“這麼多話,我就喜歡這顔色。”
芳音失笑,“好,那奴婢給姑娘挂上。”
雲鏡紗把香囊遞給芳音,站起身來。
芳音把香囊挂在她腰間,端詳了兩眼,“衣服不太搭。”
敏良道:“之前侯爺送來的料子裡有匹花青色緞子,奴婢瞧着那顔色太沉了,便壓在了箱底,現下倒是可以找出來做一身。”
“不用這麼麻煩。”
雲鏡紗撥了下腰間香囊,“沒準過兩日我就不喜歡它了,就這樣吧。”
敏良便不再多言。
倒是芳音嘟囔一句,“哪有姑娘家喜歡花青色的,侯爺送那料子作甚?”
蹲在門口屋檐下的尹尋春聽完全程,兩眼一翻,臉上盡是嫌棄之色。
小氣又沒眼光的男人。
雲鏡紗走到銅鏡前,取下面紗,“病了這些時日,都沒去給老夫人請安,今日去趟承安堂吧。”
銅鏡裡映出一張完美無瑕的臉,膚若凝脂,瓊鼻櫻唇,眉如細柳,眸若星辰。
臉上的疹子已經消了,肌膚吹彈可破,白裡透紅。
不管黃老夫人怎麼想,她總歸是樂意給舒含昭添堵的。
雲鏡紗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淺淺一笑。
敏良走過來為雲鏡紗梳妝,她手巧,松松挽了個髻,簪了朵珠花,又沿着雲鏡紗的眉形描了一遍,連粉也不用撲,卻讓鏡子裡的少女有股天然去雕飾的美。
雲鏡紗托了托鬓邊烏發,彎眼笑道:“走吧。”
到了承安堂,待丫鬟禀報後,绮琴親自替雲鏡紗打簾,“姑娘請。”
雲鏡紗溫聲道謝,雙手置于身前,朝上首的黃老夫人柔柔一禮,“請老夫人安。”
動作行雲流水,端莊優雅,若是不知她的身份背景,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女,絲毫看不出最初的生澀。
“好孩子。”
黃老夫人牽起雲鏡紗,在她臉上睃巡一通,臉上笑意加深,眼角褶子越發深刻。
拍着雲鏡紗的手,她歎道:“沒事就好,聽說你病了,我這幾日夜夜都沒睡好。這人老了,睡不好容易精神不濟,秀妍和绮琴日夜守着我,騰不出身去桃蕊院看望,也不知雲丫頭可會怪我?”
這承安堂這麼多丫鬟,難不成除了秀妍和绮琴就無人可用了?
雲鏡紗面上适時露出愧疚,“勞累老夫人為我憂心,都是鏡紗不好。”
“你這丫頭,就是心善。”黃老夫人笑道:“心善也好,讨人喜歡。”
雲鏡紗抿唇淺笑。
這時,有小丫鬟進來禀報,“老夫人,夫人來了。”
黃老夫人眉頭微動,“這昭昭十天半個月也不往我這承安堂來,今日怎麼來了?”
剛進門的舒含昭聽見這話,臉色瞬間僵了。
吳嬷嬷在身後點了點她背,舒含昭挺直腰背,大步而入,“祖母忘了,孫媳前幾日吃錯了東西,正養着病呢,若是來了承安堂,豈不是礙了祖母的眼?”
黃老夫人似這才想起這事,“對對對,祖母老了,這記性時好時壞的。昭昭啊,往後可要好生管管你院裡的丫鬟,這麼要緊的事都能出錯,就是亂棍打死都不為過。”
舒含昭勾唇,眼裡毫無笑意,“祖母放心,已經處置了。”
雲鏡紗屈膝,“夫人。”
“雲姑娘也在。”
舒含昭随意掃她一眼,見她面白無瑕,略有失望,淡聲道:“坐吧。”
雲鏡紗低眉順眼落座,餘光睨着舒含昭。
肌膚光滑細膩,五官精緻無缺,依舊高傲明媚似枝頭月桂,看不出半分病容。
秀妍奉上茶,舒含昭吃了半盞,悠悠道:“敏淑長公主府設宴,孫媳昨日接了帖子,祖母可有興緻赴宴?”
黃老夫人擺手,“你們姑娘家的宴會,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去作甚?”
舒含昭用帕子輕點唇,視線慢悠悠落在雲鏡紗身上,“那孫媳就帶雲姑娘去了。”
“雲丫頭?”
黃老夫人看向雲鏡紗,思索須臾,颔首應允,“那便帶雲丫頭去見識見識吧。”
雲鏡紗一怔,連連擺手,面色略慌,“老夫人,我不行的。我什麼也不懂,萬一給侯府惹出笑話怎麼辦?”
黃老夫人笑着安撫,“早晚都要适應這種場面,有你昭姐姐帶着,你盡管去。”
舒含昭暗暗咬牙。
什麼叫早晚都要适應這種場面?
誰又是她姐姐?
她猜到了黃老夫人打量着把雲鏡紗給許玉淮做妾,可這麼明目張膽,着實令她難以壓制内心的怨憤。
舒含昭深吸氣,眼尾一動,勾出一抹旖旎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