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紗推開窗,觸了滿手的風。
臉側發絲随風而動,含着些微癢意。
她仰頭望着蔚藍天幕,夢中一切浮現在眼前,久久不散。
可惜,她終究還是沒能陪她們長大。
她茕茕孑立十年,而小圓,再也長不大了。
“敏良姐姐,昨日宴會上發生了什麼?聽說夫人院裡從昨夜開始就在鬧,鬧得今晨侯爺都沒去上衙。”
芳音湊到敏良邊上,滿臉的好奇。
敏良一向不說主子是非,繼續做着手裡的事,搖了搖頭,“少打聽這些。”
芳音拉着她不放,“好姐姐,我一定不傳出去,你就跟我說說。”
她心裡抓肝撓肺一樣,若是不能弄個明白,指定要難受一整日。
無論她怎麼撒嬌,敏良始終不開口,芳音洩氣,去磨尹尋春。
“好尋春,你肯定知道,快跟姐姐說說。”
尹尋春沒什麼顧忌,芳音想知道她就說了。
兩人嘀嘀咕咕的,不時傳出芳音壓低的驚呼聲。
“真的?”
雲鏡紗聽了片刻,轉過身倚着窗,“一直做針線對眼睛不好,敏良,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敏良隻好放下笸籮,“好。”
二人出了院門。
敏良:“姑娘想去哪兒?”
“就在近處走走吧。”雲鏡紗低聲道:“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萬一惹了夫人忌諱……”
少女目光暗淡,敏良心有不忍,“姑娘還有兄長,等找到兄長,侯府定不會虧待姑娘,到時搬出去賃間小院,想去哪兒都由姑娘做主。”
雲鏡紗笑了笑,“那可真好。”
可惜不是她想要的。
敏良彎唇,眸光明亮期待,“奴婢最期望的,就是攢夠銀子為自己贖身,帶着娘和弟弟妹妹賃間院子,做些營生,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雲鏡紗:“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說起自己的家人。”
平日裡芳音很愛談及自己娘親,看得出母女倆關系很是親近。而尹尋春早已斬斷親緣,對這種話題避之不及,敏良更不會說起自己的私事。
“也沒什麼好說的。”
敏良毫不在意道:“我爹愛賭,差點把家賭散了。賭坊的人上門催債,他吓得丢下我們連夜跑了,不慎摔下河被活生生淹死。自那以後,我就當自己沒爹,自賣自身進侯府還債。”
“我娘身子不好,吃藥費錢,我總想多做些,多攢些銀子給她看病。”
“我底下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不過總角,都很乖巧。大弟力氣大,明年我想給他找份在米店幫工的活計。小弟腦子好,他還小,我想送他去念書。妹妹再過幾年就要說親了,我要給她攢份厚實嫁妝,讓她體體面面出嫁。”
而這些,都需要銀子。
難怪她總是拿着針線在忙活。
如此瘦弱的肩膀,卻撐起了一個家。
雲鏡紗溫聲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敏良笑着,眼裡含着光,“奴婢也信。”
不知不覺,二人走出了桃林,竟到了許玉淮的書房。
敏良有些踯躅,不知該不該往前,“姑娘……”
雲鏡紗垂睫,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輕聲道:“回去吧。”
方轉過身,背後有人叫住她。
“雲姑娘,請留步。”
……
昨夜許玉淮宴請杜丞相之子杜興才,席上有些喝多了,回府後怕熏着舒含昭,直接在書房歇下。
醒來後照例去凝芳閣,誰知一見舒含昭,她竟委屈地撲進許玉淮懷裡,隻喊了聲“夫君”,臉頰上便淌了兩行清淚。
許玉淮有些發懵,“這是怎麼了?”
托着舒含昭的臉,拇指拭去淚水,他溫聲道:“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一聽這話,舒含昭越發委屈,揪着他的衣領,淚水越來越多。
許玉淮隻得去問夏瓊。
夏瓊垂首,“夫人昨日在宴上,被一神秘人推下了湖。”
“什麼?”
許玉淮怔住。
舒含昭忽然發怒,指着夏瓊罵,“滾,都給我滾出去!一群沒用的東西,昨日我出事時,你們都死哪兒去了?”
“若非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我非得将你發賣了不可!”
夏瓊當即跪地,身子顫抖,“夫人息怒。”
舒含昭又怒又氣,擡手掀了一桌子精緻菜肴。
湯水淋在夏瓊身上,她咬着牙不敢吭聲。
“這麼多人看着我出醜,我往後還怎麼見人!夫君,你幫我把那賊人找出來好不好?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他剁碎了扔去山裡喂狼!”
舒含昭哭着揪住許玉淮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