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後,許玉淮随上峰進了長極宮。
聽着戶部尚書禀報上月國庫收支,他低眉望着腳下光滑的大理石磚,神色恭謹謙和。
戶部尚書話鋒一轉,誇道:“多虧了有許侯在,月初才不至于忙亂,有許侯這等人才,實乃我大周之幸啊。”
許玉淮眉峰一壓。
這柳方同喜權,他進戶部這麼久,光給他一個戶部侍郎的名頭,要緊的事一件也不讓他沾手。偏他滑頭得很,又擅逢迎,在靖國公面前有幾分面子,導緻他竟無法破局。
若非柳方同,去歲南方地動,他也不會被派去赈災。
不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①,若他不南下,也不會在回京時意外得到那樣東西。
許玉淮邁步,面上含笑,溫聲道:“尚書謬贊。臣不過盡了綿薄之力,國庫豐盈,皆是陛下與尚書,戶部各同僚之功。”
戶部尚書柳方同着绯色寬袖圓領袍衫,四十來歲,身形略胖,看着很是喜氣,聞言笑呵呵道:“陛下勵精圖治,内政修明,是百姓之福。”
孟桓啟坐于案後,不為所動。
許玉淮正欲退後,蓦地發覺帝王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低頭,瞧見了腰上的香囊。
正疑惑,孟桓啟冷淡的嗓音響起,“許卿的香囊,做工很是精巧。”
許玉淮撥弄了下腰間香囊,墨綠色穗子随之晃動。
“是她人所贈。”
柳方同理所當然以為是舒含昭給的,驚訝挑眉,“侯夫人嬌生慣養,竟有這門手藝。”
許玉淮笑了下,并未否認。
與雲鏡紗有關的男子,除了雲景舟便是他。雲景舟下落不明,隻可能是送他的。
她不便親手給他,他拿也是一樣的。
孟桓啟看着那枚眼熟的香囊,眸光深沉,神色不明。
柳方同又奉承了幾句,孟桓啟興緻缺缺,見他着實無正事,淡淡道:“柳卿無事便退下吧。”
柳方同悻悻閉嘴,恭順應,“臣告退。”
二人離去,孟桓啟拿起手邊的折子。
看了片刻,他将折子扔開,一手摁着額。
候在一旁侍奉的高德容小心問:“陛下可是乏了?不若讓奴才替你揉按,松快松快。”
孟桓啟搖頭,“不必。”
頓了頓,他道:“讓衛焱來。”
陛下夜裡出宮時,都是讓衛大人随侍。
今夜這是要去常遠侯府?
高德容忙道:“諾。”
……
承安堂内。
黃老夫人靠在榻上,“昨日我身子不适,無意見人,今個兒爽利些了,便想喚你來說說話。”
“前日宴會如何?适應麼?”
雲鏡紗一臉乖順,“一切都好。”
黃老夫人滿臉溫和,“那便好。”
隻當不知凝芳閣内鬧的那通。
見雲鏡紗并未哭訴舒含昭為她擇婿一事,心裡更是滿意。
黃老夫人留雲鏡紗用了午膳,飯後讓秀妍收拾偏房,好讓她午睡。
午睡過後,拉着雲鏡紗聽說書先生說書。
消磨了一整日,眼看天色已晚,黃老夫人索性道:“都這個時辰了,雲丫頭不若就在我這兒吃吧。這多了個姑娘陪我用膳,胃口都要好些。”
雲鏡紗笑意柔順,“老夫人擡舉,鏡紗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吃過了飯,雲鏡紗留下吃了一盞茶,便打算回桃蕊院。
她剛要告辭,绮琴打門邊過,手裡拎着食盒,嗓音似枝頭黃鹂,低回婉轉,“老夫人,奴婢這就去了。”
黃老夫人端着茶,一臉疑惑,“你去何處?”
“老夫人忘了。”绮琴笑,“您今晨不是讓小廚房給侯爺炖了參湯?”
黃老夫人恍然大悟,“瞧我這記性,真是老了。”
她搖頭失笑,目光觸及雲鏡紗,忽道:“淮兒這會兒應在書房,雲丫頭正好順道,不如替我送去?也免得绮琴多跑一趟。”
雲鏡紗溫聲,“好。”
尹尋春低頭上前拎過食盒。
黃老夫人目光溫和,“辛苦雲丫頭。”
“多走一截路罷了,說不得辛苦。”雲鏡紗笑着,“方才吃多了,正好消消食。”
她福身告辭,帶着尹尋春離開承安堂。
天微微擦黑,零星幾顆星子閃爍着微弱光芒,尚不尋明月蹤影。
今日雲鏡紗隻帶了一名随行小丫鬟和尹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