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庭雪說到這時,已經明白過來,不住搖頭苦笑,“原來是因着河堤所打木樁并不牢固,所用的石材與木材,皆是以次充好的緣故。”
平隍鎮每年都上報河堤損害,要求三司撥款,大哥江躍然就在戶部做事,時常會在家中同江庭雪說起這些個财政之事,江庭雪自也了解不少這方面的消息。
其實不止是平隍鎮,地方上各縣,但凡沿河一帶的河堤,幾乎每年都會要求朝廷撥款下來,修繕河堤工程。
往常巡視組也會下去各地方視察,但地方官員帶巡察組去看的,都是用了好材料的河堤,這次納言去探查的,則是極其危險之處的河堤口,也正是在這些地方,才能發現貓膩。
周管事氣憤道,“豈有此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若用的材料不好,待澇期時,洪流豈不是會沖破河堤,危害一方百姓?”
納言繼續彙報着這幾日的進展,“屬下原本想再去探查,但自那天起,河堤一處的河口,全部戒嚴,而看守河堤的小吏,更是極為警惕,但凡看到屬下在附近探查,立馬過來驅趕屬下,未免打草驚蛇,屬下隻得先行離開,另尋時機收集證據。”
江庭雪默默聽着,不住搖頭歎道,“羅約每年施壓給三司,要求各部撥給各地方的工程款項,可是以百萬計數的,瞧,這就是層層剝扣下來後,給河堤買的材料。”
他說到這,卻莫名沉默下來,周管事與納言一齊朝他看來,不知為何自家主子說話間,忽然停下。
江庭雪卻清楚,這些款項,隻怕有一部分,也曾被這些地方官員,在每年年節時,以各種名義送進江府裡,孝敬江容瀚。
這些都是人人心照不宣的常例錢,他自小就知道這些事。
現在他在看他人,可那一刻,江庭雪卻瞧見了自己。
他沉悶地坐在那兒,許久,揮揮手,讓人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