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想了想說可以,抿一口茶又繼續看報紙。
如今深秋,全英格蘭的農莊和牧場都完成了今年的最後一次結算。
最近的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糧食價格一年比一年高,要求降低進口稅的言論。
老夫人看的累了,将報紙放下,瑪麗取個眼鏡不知道怎麼還沒回來。
她老人家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圈,瞥到了正在擦拭餐桌重新擺放餐墊的新女仆。
昨天貝思來說過一嘴,老夫人知道了這女仆的名字,知道她以前做什麼的,方便使喚。
瑪格麗特正擺好東西,遠遠的聽見旁邊起居室老太太在叫她。
趕緊放下抹布,擦了擦手,走過去。
“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瑪格麗特在窗邊站着,十分拘謹。
老夫人沒太在意她,隻是将報紙遞了過來,戴着首飾的手指點了點某個段落。
“你接着這裡,往下念。”
瑪格麗特有點懵,她點點頭,杵在旁邊,口齒清晰,字句流利的一句一句往下讀。
好歹也是搞寫作的,沒什麼長難詞彙她不認識。
老夫人瞥她一眼,又慢悠悠地阖上眼皮,靠在椅背上,像睡着了一樣聽着。
瑪格麗特一遍輕聲念着,腦子裡不由自主的被裡面的内容拉進了思緒。
這上面說,因糧食和土地作物的進口稅頗高,工廠主們為了逐年增長的成本叫苦不疊。
許多商人新貴都在正在積極遊走争取下議院席位,想取締對資本産業發展不利的法條。
然而,英格蘭的本地作物價格居高不下,受益的,正是土地貴族階級。
想改革,老牌上流社會第一個就不同意,四處打壓這種出身與政治傾向的議員。
這兩種立場的雙方經常在各種場合互噴的唾沫橫飛。
光是讀報紙,瑪格麗特就莫名感受到一股飓風即将形成,它未來似乎會席卷着整個國家。
這兩者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也不知道誰最後能犟的過誰。
看來,老夫人決策溫菲爾德家族做的種種舉措,包括家族裡的聯姻,南方撤廠,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為了在這種矛盾中自保。
她老人家對未來的預判是什麼,她的傾向是什麼,似乎都說得通了。
但是,瑪格麗特猛然記起來自己好像是個穿越女噢。
盡管上輩子學習成績拉胯,隻知道吃喝拉撒玩花錢,可畢竟也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
她并不知道這些關鍵事件的準确年份,可還算大概清楚曆史輪廓。
可在眼下這個年份,正是攝政王時代,工業革命的氣息才剛剛萌芽,維多利亞女王都還沒有登上曆史舞台。
恐怕老夫人向貴族階級示好的舉措,至少近十五内年是可行的。
讀到最後,瑪格麗特回過神來,她吞了吞口水,将報紙放回茶杯旁邊。
老夫人悠悠轉醒,睜開眼。
瑪麗不知何時已經端着眼鏡在旁邊站着了,她看起來等了很久,但不敢上前打斷,隻能望着。
她有些複雜的看了看瑪格麗特,将腰彎的更低一點,把東西呈過去。
老夫人取了眼鏡,戴上之後又取起别的東西看。
瑪格麗特見這裡似乎不需要她了,便後退兩步,與瑪麗對視一眼,看了看角落裡的大座鐘,轉身離開了。
臨近十一點一刻,她回到儲藏間,幫弗洛妮将最後幾張報紙熨燙完,簡單的交接了工作。
她打算儲藏室用了差不多半小時,正好到飯點,弗洛妮上崗時間到了,她要去給老夫人布餐。
正中午,雨停了,出了一點朦胧的太陽。
瑪格麗特揣着梅蘭妮給的那些東西,回了宿舍。
屋子裡,哈洛特正跪在瑪格麗特床上。
手裡拿着一塊不太厚的棉布,打了幾個褶子,用小圖釘固定在窗框上四角,用來擋風。
這是二人早就謀劃要做的事,卡洛琳小姐出門了還沒回來,她今天事物清閑,便動了起來。
瑪格麗特将瓶瓶罐罐放在桌上,又把襪子分給哈洛特一雙。
她接受了讓放床上,繼續用小錘子釘釘子,一面追問她:“怎麼樣?今天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還不就那樣,我現在看見東西就想着怎麼擦,還念了一會兒報紙,口幹舌燥的。
唉,還是約翰勳爵好照顧多了。”
至少約翰幾頓大餐都是跟着長輩們吃的多,無需她收拾。
也沒有什麼正經的重要東西,就那幾本書,一收拾就好了。
事兒雖然也不少,可不讓人随時感覺精神緊繃。
瑪格麗特從早起去貝思手下到現在,就像個陀螺一樣旋轉,實在累的不行了,腦殼都麻麻的。
腰也酸,背也痛。
她從櫃子裡拿了個叉子出來,撬開腌漬橄榄的玻璃罐蓋子,叉了一顆出來,塞進嘴裡咀嚼。
味道十分獨特,又酸又澀又鹹,到最後竟然回甘。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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