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雪皚皚的山谷,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寂靜。
樹梢上的靈雀輕輕抖落身上的積雪,喙尖不時梳理着翎羽,極是悠閑。
忽然,一聲巨響如驚雷般炸裂,震得枝頭積雪紛紛灑落。靈雀驚得躍起,瞬間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山頂的雪崩聲如潮水般湧來,凍雪滾滾而下,不多時,山腳便堆起了一層雪坡。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縷落雪也歸于平靜,山谷中隻剩下空寂的回響。
靈雀重新落回樹梢,歪着頭打量着四周,眼中滿是好奇。
這時,雪堆微微晃動,白得刺目的雪海中,忽然露出了一點猩紅。
一隻火紅皮毛的小狐狸掙紮着從雪中爬出,原本蓬松的狐毛被雪水浸濕,顯得狼狽不堪。她艱難地翻了個身,眼眸半睜不睜,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像是受了極重的傷,血順着被黏成一團的狐毛滴落在地,将四周都染紅了一片。
又過了會兒,小狐狸緩了緩,方才勉力擡首看了眼山頂的方向。
——空無一人。
她氣息奄奄地低下頭,将腦袋搭在了前爪上,喉中溢出一聲低啞的痛呼,随即虛弱地閉上了眼。
寒意漸漸侵蝕着她的意識,在她即将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忽地有個暖呼呼的東西在她的狐爪上戳了戳。
小狐狸掙紮着睜開眼,便看到了與她模樣相仿,或者說是一個與她仿佛同一個模子刻出來,身體卻隻有她腦袋大小,通身漆黑的黑狐正焦急地在她身上蹦跳。
可是……小狐狸艱難地回想,她明明記得,狐族多為紅白二色,什麼時候又多了個黑狐出來?
四目相對良久,她還是友好地朝它眨了眨眼:“你也是被扔下來的嗎?”
聞言,小黑狐卻仿佛有些生氣,重重地哼了一聲,随即,它語調蹩腳,帶了幾分不屑地睨了她眼:“你不認得我?”
沒等她答話,它又瞥了眼她身後的尾巴,眼中滿是嫌棄:“九尾一族的王裔,居然是隻四尾。”
聞言,小狐狸下意識地将尾巴往身下收了收,這一挪動下,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了些,她眼前愈發模糊,心中也愈發自閉。
喘息了幾聲,她覺得自己死期将近,索性将頭埋下,瑟縮成一團。
“喂,你别睡啊!”見她不理自己,黑狐着急地跳了跳。
“别怪我沒提醒你,再不運功療傷,你可就要死在這兒了!”
小狐狸置若罔聞,那黑狐卻不依不饒地在她耳邊唠叨,還一個勁兒地用身體拱她:“我不笑話你了還不成,四條尾巴就四條尾巴,你也不至于羞愧到悶死自己啊!”
終于,小狐狸忍受不了耳邊的嘈雜,再次擡起頭,一拍爪子把黑狐壓了下去,咬牙道:“你到底想幹嘛?”
等死都不能讓人清淨點嗎!
再說了,就算她是四尾,它不也是嗎!
黑狐艱難地從她爪下挪了出來,在另一爪落下前,急急道:“其實我是受妖王所托,來救你的!”
“我爹?”小狐狸狐疑地看着黑狐,重複道:“讓你?”
它看起來靈力比她還要弱,還來救她?
黑狐不服氣地挺了挺胸:“沒錯,就是本大仙!”
“大仙?”小狐狸打量它,露出難言的神色。
“本大仙可是妖界的守護神!你爹在這兒都得對我行禮!”
黑狐信誓旦旦地說着,見小狐狸不信,又不忿地嘟囔道:“再說了,你爹都死了,狐族也逃的逃散的散,我騙你做什麼?”
小狐狸被凍得神思都有些遲鈍,聽着這話,一時間竟也沒有反駁。
也是,她好像确實沒什麼好被騙的。
身為妖王的後裔,也是九尾一族唯一的帝姬,她屬實是倒黴了些。
還未化形,便遭逢妖界大變,在妖界叱咤風雲多年的妖王被自己身邊的護法蒼隐算計,妖王之位易主不說,就連内丹都被奪了去。
算起來,也就是昨日。
如今從這個奇怪的同族嘴裡聽到妖王的稱諱,小狐狸也不覺有多難過,畢竟,她爹一心崇尚至高功法,她自出生後就隻在旁人口中聽過他的豐功偉績,别說見了,就連名字,他都沒來得及給她取。
而她的娘親,與她爹同為九尾一族的佼佼之輩,生來便是風流性子,生下她後便忙着與情郎柔情蜜意起來,更是顧不得她。
也就是在妖王大殿即将被踏破之時,她娘才披着薄紗匆匆出現在她面前,不由分說地提溜着她捏訣逃命去了。
當然,還不忘帶上她的小情郎。
但若可重選,她甯願娘親将她忘得徹底,也不至于因帶的靈器珍寶過多,被追兵趕上,交手間将她丢下。
想到這兒,小狐狸癟了癟嘴,愈發覺得自己這一生屬實是太坎坷了些。
狐族以狐尾數量多者為尊,每一尾皆能在危急關頭保命,她的爹娘都是最為尊貴罕見的九尾狐,而作為他們結合所誕下的,曾被狐族寄予厚望的後裔,卻隻有區區五尾。
普普通通,和尋常的狐妖沒什麼區别。
不對……現在隻剩下四尾了。
還有一尾在她被丢下來的時候,被術法擊中,不知斷到哪裡去了。
小狐狸越想越覺得心塞,一頭紮進了雪裡:丢死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