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黑狐看着她這幅樣子,似乎有些過意不去,複又安慰道:“其實四尾也沒什麼丢人的,你也不用太灰心,有本大仙在——”
“你能治好我的傷?”小狐狸悶聲道。
幾尾也不要緊了,反正這冰天雪地的,她又連半分挪動的力氣都沒有,估摸過不了多久就要變成族裡第一隻被凍死的帝姬了。
聞言,黑狐清咳一聲,不太自然道:“妖界重創,所以本大仙實力虛弱,不過你别急,假以時日,定能——”
話音未落,小狐狸已然别過了頭——她就知道,它果然是來诳她的。
黑狐癟了癟嘴,似是還想辯駁什麼,但是下一瞬,它卻仿佛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前爪微屈迅速地朝後退了一步。
再度看了一眼小狐狸,它極快地散開身形,化作一團黑色的霧氣飄進了她的體内。
本來以為它又要長篇大論的小狐狸察覺到身邊突然安靜了下來,轉頭望過去,卻已不見黑狐的身影。
它這是生氣了?
沒來由得,小狐狸隐隐有些後悔,本來還有個伴兒的,現在又隻剩她自己了。
她試着運了運氣,無奈自己實在是沒怎麼好好修煉過,如今斷了尾又傷得不輕,更是半分靈力都使不出來。
好餓,好冷,她是不是馬上就要死在這裡了?
“呦,今日這雲霧峰倒是來客人了。”
意識快要渙散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清越懶散的嗓音,靴尖碾碎薄冰的脆響驚醒了小狐狸混沌的神智,她艱難仰頭時,正撞進漫天飛雪裡最灼目的豔色。
赤绡廣袖破開雪幕的刹那,萬千冰晶竟懸停半空,那人踏着霜紋金履徐行,一襲赤紅羅袍恰如華棠篆身,袍角翻湧如業火紅蓮,偏生裹着副冰雕玉砌的骨相,反而透出不染塵俗的清冷慵懶。
風掀起他未束的墨發,于身後傾瀉而下,發尾掃過她鼻尖時帶着冷梅幽香,小狐狸怔怔望着近乎妖異的昳麗容顔,便是見慣了妖族絕色,也不由得驚窒。
精緻無暇的面容,在極緻的紅映襯下,是極緻的白皙若雪,長眉入鬓,雙眸狹長,傳聞極北之地的雪妖以月魄為肌、冰魄為骨,可眼前人眸光流轉間似有星河傾瀉,竟将九重天阙的流霞也熔進了這具皮囊。
狐族向來以容貌見長,她娘親那千恩萬寵的小情郎更已是絕世姿容,卻不及眼前之人十之一二。
下一瞬,重傷瀕死的小狐狸便被拎了起來,玉雕似的手指捏住她後頸時,寒梅冷香忽地逼近,鴉羽長睫垂下時,恰如神祇垂憐人間的一瞥。
小狐狸怔愣未過,便聽男子饒有興趣地自語道:“這身狐皮不錯。”
“倒是可以拿來做個袍子。”
話音落下,小狐狸眼前一黑,一口氣沒喘上就暈了過去。
……
再睜開眼時,小狐狸從劇痛中抽出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驚恐地看向身上,确認狐皮還在後才長長地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慶幸,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
她怎麼……好像在動呢?
眼睛睜大了些許,微微起仰頭,便正正對上了一雙璨若星河的眸子。
小狐狸這才察覺到,自己竟是被人提在了半空中,罪魁禍首唇角輕勾,一手拎着她,另一側修長白皙的手指饒有興味地戳了戳她的下巴。
“醒了?”
小狐狸渾身毛炸開,一爪子揮向他的手,卻被他輕輕巧巧捏住。
接着,他似是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好端端的,這是做什麼?”
小狐狸連叫的力氣都沒了,隻得擺出一副引頸待戮的樣子,蔫蔫地等着他處置自己。
這人雖說穿着身妖界慣穿的豔紅之色,一身缥缈絕塵的身姿卻怎麼看都和妖族沾不上邊,再加之身上沒有半分妖氣,想來,是哪派的靈修?
她這一身的傷,正是挖了取妖丹的好時機。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她甯願死得痛快些。
小狐狸咬牙閉上了眼,想象中的疼痛卻沒出現,那人似乎低聲笑了笑,随即悠悠一句話自頭頂傳來:“還是隻靈根未開的小狐,你這身狐皮本尊倒喜歡,便渡你一渡好了。”
她錯愕地睜開眼,便見眼前男子指尖彌漫出一股霧白,聚攏成一絲細線,順着她的額心渡入。
以額心為始,微涼的感覺從上而下傳開,化入被凍得僵硬的身體之中,酥酥麻麻地将傷處的痛楚壓了下去,強勁而充沛的内息流轉而開,讓她原本有些模糊的視線都清晰了起來。
小狐狸茫然了。
她大概、或許、也許……碰上好心人了?
不等她想好措辭向恩公道謝,腦海中忽然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快留住他!他能救你!”
這聲音,是……那個黑狐?
雖然沒有想清楚它是怎麼跑到自己腦子裡的,但小狐狸還是當機立斷地反手将自己整隻狐挂在了男子的手腕上,在他意外挑眉之時,用力回想着娘親那小情郎是如何哄娘親的。
憑借着那些朦朦胧胧的記憶,她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伸出腦袋,輕輕地在男子手邊蹭了蹭,然後……一口咬在了他的小指上。
與此同時,腦中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小狐狸眨了眨眼,看着男子驟然眯起的眸子,陷入了沉思。
不、不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