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梨卻不同,他能感覺到她修煉時甚至是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思的,可他分明從未逼迫過她,也無人能給她施以壓力,這樣的心态,原不該出現在她的身上。
“我是不是不能告訴他我被追殺的原因啊。”楚梨一邊繼續裝作情緒低落的樣子,一邊小聲問着小黑。
“你要是想趁早死在他手下一勞永逸,也可以說。”小黑沒好氣道。
開玩笑,隻是收留一個尋常狐妖也就罷了,若是讓楚見棠知道她是妖王後裔,怕是當場就把她神魂給碎了。
不過這麼一想,她的天生五尾,倒恰巧避免了旁人把她和九尾一族聯系起來,僞裝成普通狐族,也能減去不少麻煩。
“嗯?”許久沒得到回應,楚見棠再度問了聲。
在自己寥寥的記憶中翻尋了一番,楚梨忽然記起哪日偷溜下山,在話本中看到的橋段,忽地靈光乍現,一個恰到好處的答案浮現在腦中。
靜默許久,楚梨終于想好了措辭,眼尾微紅,直直地望着楚見棠:“因為要保護重要的人!”
言辭旦旦,擲地有聲。
楚見棠眉梢微挑,緩緩重複道:“哦?重要的人?”
楚梨一噎,話答得太快,居然沒想到話本裡的主角背景,人家說這話是為了父母親族,而她……她那妖王爹爹頭七都過了好幾遭了!
另一邊,小黑重重地歎了口氣,楚梨都能想到若是它能露面,眉頭必然是皺得老高的樣子。
“說起來,本尊倒是從未問過你的身世。”楚見棠聲音輕柔緩潤,眼底流過秋水般的波紋,讓人不自覺便浸入了他刻意挑起的情緒之中,“徒兒可願給為師說說?”
他極少會用這樣的語調,微微失神下,楚梨差點就把真話交代了出來,幸好還有小黑及時地點醒了她:“說點别的,把這個話題繞過去!”
楚梨神情一凜,為了蓋過自己那一瞬的失神,她極力回想着自己被追殺瀕死那會兒的心情,眼中自然浮現出一層晶亮的水光:“其實……我也記不太清了。”
“我天資不夠,在狐族是最低等的,自小我爹娘就不喜歡我,也不怎麼管我,後來狐族落難,我便獨自逃了出來。”
她低着頭,輕輕拽住了楚見棠的衣擺,聲音很輕,又摻了些小心道:“師尊救了我,便是我最重要的人。”
許久,頭頂才傳來淡淡的一聲:“你想保護本尊?”
這話聽得連楚梨自己都覺得心虛,但是已經到了這一步,她隻能硬着頭皮道:“是啊,若是我能再強些,便不必師尊總為我操心了。”
雖說他好像根本沒怎麼操過她的心。
又是長久的安靜,正當楚梨已經維持不住面上的神态,有些昏昏欲睡地盯着地面上的雪時,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方才的劍法不是還沒練完?”
“啊?”楚梨詫異地擡起頭,隻見楚見棠不知何時已經将她的劍拿在了手中,而另一隻手保持着在她面前的姿勢,掌心張開,宛如天工雕琢而出,沒有任何瑕疵。
這半年來,除非她化作狐形,其餘時候,從來便近不了楚見棠的身,便是三尺開外都會被他的威壓凍得不敢靠近,也因如此,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一時間竟有些受寵若驚。
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楚見棠的掌心,落下之前,楚梨再次擡眸看了一眼,見他神色淡淡,沒有任何不悅之意,方才緩緩搭着他的手,站了起來。
這一次的掌心相觸,與往日感覺到的似乎有什麼不同,但不等楚梨多想,楚見棠已經松開了她,帶着餘溫的劍柄重新落在了她的手中。
“再試一次。”
試什麼?楚梨愣愣地看着手裡的劍,正回想着楚見棠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便感覺一道寒意撲面而來,本能讓她下意識後撤一步,手一抖長劍出鞘,沒有任何技巧地橫在了身前。
方才還拉她起身的紅影指刃如刀,輕側過身靈巧地避過了她的劍鋒,直逼她面門而來,勁風拂過,墨發卷起,讓她的視線有一瞬的模糊,但這個攻勢……
腦海中浮現起早已爛熟于心的劍招,那書頁上每一式的動作,似乎都和眼前之人漸漸重合在了一起,而應對之法,也同時閃現在眼前。
刹那間,她身形後仰,劍柄在掌中微轉,劍身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自下而起,随着一道裂帛之聲響起,那道紅影已與她錯身而過。
劍勢未收,楚梨怔怔地轉過頭,便看到一縷墨發散在空中,随着晨風輕飄而下。
而那墨發的主人,沐于晨陽的金輝之中,不慌不忙地轉過身,紅衣白雪,映着蒼梧翠竹般的身形,良久,他緩緩漾開唇角,狹長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暈,恍若天人臨世:“不錯。”
“這一招,是你勝了。”
楚梨先是一愣,想起之前那個約定,繼而眸中迸出了巨大的驚喜來。
他這話的意思……是肯幫她了?!
“但在那之前,”楚見棠身姿清雅地撣了撣衣袖,“本尊記得,拜師似乎是有敬師茶的,這麼久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