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這樣帶我出來沒關系嗎?”
楚梨回頭看了眼山門,想起方才其他弟子們結伴朝一處而去的樣子,又不免想到了溫雪聲所說的晚課。
既是一月一次,應該是很重要的吧?
“無事,晚課是長老們各自安排門下弟子參加,我晚些回去向師尊解釋就好。”
那個傅宗主的樣子的确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楚梨松了心。
她順口問道:“傅宗主很喜歡師兄?”
溫雪聲腳步稍慢,側過頭看她:“怎麼會這麼問?”
楚梨理所應當地答道:“别人見了我師尊都不怎麼敢說話的,而師兄不一樣,難不成不是随了傅宗主?”
況且,她師尊那對誰都懶得多看一眼的脾氣,能叫出溫雪聲的名字,就足以說明他很與衆不同了。
溫雪聲愣了愣,随後搖頭笑笑:“師尊門下,先我入門的幾位師兄皆在外雲遊,餘下弟子中,我修為尚可,便多幫師尊看顧着些宗内,但不管是否自己門下,對于宗中弟子,師尊都是一視同仁的。”
說到此,他停了一瞬:“師妹也是一樣。”
楚梨腦中回憶起下傅言之看着自己那數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樣子,實在是沒辦法厚着臉皮去附和溫雪聲這話。
好在此時已經出了出雲宗的結界,前方綽綽雲霧散去,腳下的山路也轉為了平整的青石磚,望着突然顯現在眼前的人群,楚梨微訝。
“我們這是?”
溫雪聲側首一笑,腳步微快走在了她左前方,邊引路邊解釋道:“出雲宗位處西州,為了避免紛擾,先祖設了此結界,雖然同處一地,周圍百姓卻是探尋不到的。”
“不過這些年他們也已習慣了宗内弟子來此,”身側走過的青年好奇地看了眼楚梨,又善意地沖她一笑,溫雪聲同樣溫然地朝那青年回以一笑,方才繼續對楚梨道:“也多能認出我們的身份。”
怎麼認?
視線掃到溫雪聲身上,楚梨收回了這句無須多問也能猜出答案的問題,别人或許會認錯,但溫雪聲隻要站在這裡,滿身清貴缥缈的氣質,隻一看便不似凡人。
“師兄也會常常下山嗎?”
今日之前,她以為如溫雪聲這般修仙之人,會滿心放在修煉上,不沾染任何煙火氣才是。
不知想到了什麼,溫雪聲眼中流露出些許無奈,搖首笑笑:“不算多……卻總有必要的時候。”
楚梨更覺好奇,剛要再問,身前的溫雪聲已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裡了。”他轉過身,“師妹,你自行入内挑選,我在外等你可——”
“溫師兄?”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僅喚師兄二字的聲調就轉了三個彎兒,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我師父這是生了多大氣啊,讓你連晚課都不去下山來逮我?”
溫雪聲聞聲望去,眉頭先是一皺,繼而意識到了什麼,沉聲喚道:“千祁。”
話音落下,楚梨轉過頭,便見一個少年從拐角處探出個頭,像是細細打量了會兒溫雪聲的神色,随即摸了摸鼻子自覺地走了過來。
邊走邊嘟囔:“不對啊這個時辰晚課也還沒開始啊。”
楚梨多少見過些出雲宗的弟子,但眼前這位卻多少有些不同。
面容清俊明朗,星辰般的眸子因為苦惱微微垂着,一身水青色的寬袖薄衫,銀絲玉冠将長發半束而起,腰間系着塊色澤上佳的碧色玉佩,随着他不情不願的腳步前後晃動,不像修仙之人,倒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
走到溫雪聲面前,不等他開口,那人已經熟練地仿佛說過無數次一般開始倒豆子:“是我不對,我已經反思過了,下次一定再也不偷偷溜下山,也會好好跟我師父和宗主——”
“欸?”他忽然停下,和站在溫雪聲身後的楚梨對了個視線,又轉頭看了眼溫雪聲,恍然大悟般深吸一口氣,“師兄你不是來抓我的?”
要是抓人,怎麼可能身後還帶個小姑娘來呢!
想通這一點,方才還苦大仇深的少年立馬喜笑顔開:“這就好說了,沒事師兄我不會告訴别人我見過你的你放心好了那就這樣我也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楚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毫無停頓地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溜,邁出一步後卻仿佛撞在了什麼屏障上一樣,捂着額頭低低地痛呼出聲。
“師兄!”他龇牙咧嘴地轉過身,眼中滿是淚花。
溫雪聲平靜地瞥他一眼,幾乎同時,喚做千祁的少年眼底淚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這是楚梨師妹。”溫雪聲這才開口道,而後轉向楚梨,語調放輕了些,“他叫顔千祁,是我同你說過的厲長老門下弟子。”
“師妹?”顔千祁眨了眨眼,睜大眼道:“傅宗主終于覺得他那一脈陽氣太盛,肯多收幾個女弟子了嗎?”
“楚師妹是長清師叔之徒。”溫雪聲淡淡補充道。
話音落下,楚梨從善如流地喚了聲:“千祁師兄。”
顔千祁揉着額頭的手忽然一滞,片刻後猛然退開一步,極為驚恐道:“可别可别!這可不興亂喊啊!”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一樣,喃喃自語道:“要是被長清上尊聽到了,我怕不是得自裁謝罪。”
楚梨沉默:她師尊在宗門裡的風評……可真是難以想象。
“千祁,不可妄議師長。”溫雪聲皺了皺眉。
“師兄啊,”顔千祁深深歎了口氣,言辭懇切道,“咱這一輩裡,敢喊長清上尊師叔的,除了你也沒别人了,長清上尊的弟子……”
他四處看了看,苦着臉道:“我哪裡敢當這一聲師兄嘛。”
“我師尊有這麼可怕?”楚梨對自家師尊更好奇了。
“何止可怕!”顔千祁說歸說,對楚梨卻并沒有故意冷落,而是語重心長道:“姑娘,實在不行,你轉投我師父門下吧,我師父雖然嚴厲了些,但對自家徒弟也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