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輕人搖了搖頭。
談話正進行到一半,門外卻響起了突兀的敲門聲。
兩人的談話中斷,漢斯不得不開口問道:“什麼事?”
“大人——藍禮家的管家登門來訪,說是呈遞宴會的邀請函。”
“請他先到會客廳裡休息,我稍後就去。”漢斯回道。
兩人的談話被這麼一打攪,年輕人的談性也淡了許多。
“這次它們隻是在海上盯着船隻。它們的目的不明,但海妖出現勢必會影響商船來往。上面的命令是狩魔騎士在此次行動中要全面配合影鴉,不惜一切代價,保障商船的航海安全。”年輕人将茶杯裡的茶一口飲盡。
“知道了。我會抽調人手給你的。”漢斯答道,末了,他站起身,“我先去出去一躺,很快回來。”
“嗯。”羅德支了一聲。
此時的會客廳,老安德森坐在沙發椅上,沙發椅的一邊還有張圓桌,桌上放着一杯已經被他喝了一半的茶。
站在一旁的傭人早在先前就對他說主人正在書房與客人商談要事,請稍等片刻。
老安德森也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他是藍禮家的管家,恪守己身是他應做的。
腳步聲自遠而近的傳來。
漢斯來到了會客廳。
老安德森起身行禮,從胸口掏出邀請函:“我代表家主向您遞交邀請函。”
漢斯先看了眼老安德森胸前的圖案,确認了這是藍禮家的人後才接過邀請函:“代我向洛大人問好。”
“家主聽到您的問好一定會很高興。”老安德森說着社交辭令,再與漢斯寒暄了會兒後就體面地告辭了。
回到書房,漢斯面帶不解地看着自家好友:“為藍禮家的女兒辦的慶生宴,怎麼邀請到我這兒了?”
羅德笑着回答:“你平日裡忙于公務,當然不了解這些。藍禮家經商至今已有三代,在短短的幾十年間從珠寶發家成為了納維耶最有錢的家族。可他們遠離王城,行事也素來低調,這次大張旗鼓的舉辦宴會也不知道想做什麼。”
漢斯搖了搖頭,将邀請函擱置在桌上:“眼下公務繁忙,還是暫放一邊吧……”
見漢斯如此,羅德也沒有多說,隻是他心裡念着:“藍禮家這一代什麼時候出了一個女孩?”
……
今晚的夜空極為深邃,烏雲一層一層渲染着天的黑,擡頭望不見明月與星辰,隻有寂寥的風拂過側臉。
兩人出了餐廳,走在庭廊裡,再走一會兒就是花園了,而剛從室内走到室外的愛諾似是有些不适。
可能是今晚的風有些大了吧,再加上海湖莊園建立在山上,吹來的風竟讓人感到些許寒意。
諾蘭站在愛諾身後,将披在身上的披風圍在了愛諾身上:“月色已涼,當思海風聚散。”
這是一句格言,兩百年前的大詩人用于提醒當時的狩魔騎士統領用的。因為當時的納維耶深陷重圍,整座島都被海妖包圍了,它們卷起的潮水讓四米高的樹木都黯然失色。
而大詩人與統領在月夜下站在王城的城牆上,詩人以此提醒統領的處境。
愛諾不懂這句話潛藏的深意,隻道:“謝謝你的披風。”
諾蘭颔首。他提起手上的煤油燈示意,再說了句俏皮話:“今晚的燈光可不會再暗了。”
愛諾瞥了一眼散發出明亮光芒的煤油燈,隻覺得比自己來時見到的煤油燈還亮。他們今晚用膳的時間比昨日早,也就是說她有一晚上賞花的時間。
念及如此,她的心情愉悅了不少。
“來到這裡,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都好好的忘掉吧。”
諾蘭走在她身邊,涼風輕撫她的臉頰,他轉頭看着女孩揚起的發絲。
靠近她,一股玫瑰香撲鼻而來,盡管他心裡對她有種說不出的不喜,但還是覺得那香味很好聞。
似是想起了以前的記憶,女孩的眉皺了一下,那些記憶如同帶着餘溫的灰燼被撒在了瘡口上,觸之既傷,讓她在極短的一瞬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想說什麼?”愛諾回問,她的聲音冷冽了起來,如同山頂上吹蕩的風,又如同山澗裡最冷的水。
諾蘭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籠了上來,但他渾然不覺似的。他先是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我想你對我有一個小小的誤會,這裡沒有人會在乎你過往的經曆。我的祖輩在發迹前也是海盜,真要說,我們的血脈裡都流淌着罪孽,哪個活下來的海盜手上沒幾條人命?他們來到這裡,隻是因為老了而已。
安娜,你應該知道她,她大我許多,但她是母親收養的孩子。她剛進莊園的時候我還小,母親說她的父母被海妖帶走了,而我在大一點的時候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不知道島上的其他人是怎樣生活的,但莊園的生活很安靜,如果你不想說,沒人會強迫你說,也沒有人會提起。”
那股寒意似乎消散了,愛諾靜靜地看着他,沒說一句話,好似在分辨他話語中的真假。
諾蘭在心裡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女孩已經信了這些說辭。
但是她對過往太敏感,哪怕他不經意地提起都會像一根針一樣刺痛了她,而她的表現也不似作假——她在面對這些的時候像刺猬一樣把自己卷了起來。或許她真的隻是如父親所說,而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想到這,他心裡對女孩的不安消散了一些。
兩人繼續走着,走到了花園。
一進花園,首當其沖的粉紅玫瑰迎風招展。女孩的臉上沒有了先前的冰冷,表情平緩了許多。
“給我。”
“什麼?”
“燈。”提起這個字,她的語氣裡多了些期待。
諾蘭将燈遞給了她。她一接過把手,便不再像諾蘭先前般慢悠悠地走着,而是徑直朝粉紅玫瑰走去,好似嫌棄某人走太慢打擾她看花似的。
比起與人交談,她好像更喜歡花。
母親也喜歡花,所以才會有了眼前的這片景象,但母親的話,他總覺得是多了些打發時間的意味。畢竟父親平日裡忙碌于公務,而他又要上課,母親一個人,為了避免無聊與空虛,自然要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而此刻的愛諾,身上好像比往日在花園間忙碌的母親多了一層光。
不同于對所有人的冷漠,像是融化了的雪,像是壁爐的火溫暖了僵冷的手,又像是……沖破了牢籠的飛鳥。
最後一個想法是不是有些奇怪了?他竟莫名的聯想到這個。
而在他遐想時,女孩的手觸碰上了玫瑰的刺。
“快松開!昨天不是被刺過了麼?”他斥責道。而在話出口的那一刻,諾蘭後悔自己這麼說了。
他為什麼要關心她?她被刺跟他有什麼關系麼?她知道痛了自然會縮回來,他不該突兀地打擾她的。他來這裡是為了搞清楚這女孩的來曆。他需要等會把話題引向他希望看到的那一面,套出更多的東西,像一個在舞會間遊刃有餘的貴族一樣。
他在今晚所準備的一切都是為了赢得她的信任,讓她放下戒備。而剛剛的那句話可沒出現在他所設想的情景與對話中。
愛諾意外地看着他,他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她看人與看花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她看花的時候是那麼的輕,宛若一根羽毛落在了地上。而當她把目光移向他時,她的眼裡似是多了些什麼,變得沉重了。
“你如果喜歡它,明早我讓園丁戴上手套摘下它們,再用修剪刀把刺剪下來就好了。”諾蘭說道。
愛諾拒絕地搖了搖頭:“我隻是想碰一碰,它隻有在這裡才好看。剪下了它的刺,它就被人馴服了,它該如何保護自己呢?這樣的花隻能祈禱遇到一個精心照料它的人。真正愛它的人是不會讓它褪去它的刺的。”
這段話似乎意有所指。
諾蘭沒接話茬,隻是站在她旁邊陪着她。
提着燈的女孩不再言語,她動了起來,周圍的一切也随着她而改變。山風無休止地盤旋着,發出的咆哮聽着讓人覺得可怖,而她一個人提着燈屹然在前。眼前的女孩如劍般劈開了黑暗,她邁步所至,黑暗退散,花朵得以在明亮中展現嬌豔的姿态,而她的眼中常燃着火光,乍一看讓他想起了風雪中的行路人,那麼純真自然,又是那麼的勇敢無畏。
這樣的她,真的會心存不軌麼?
……
虛無中:“進度加載完畢,當前進度:100%。即将進行第一階段‘意識投影’,請玩家耐心等待。溫馨提示:經修改,本次副本世界為特殊副本世界,智能助手Faye将暫時不放發主線任務,請玩家自行探索,觸發更多任務。”
一陣悠遠的鐘聲不知從何處響起,周圍的一切都被時間定格,一陣暈眩感自諾蘭的身體透出。
他的眼神變得極為恍惚,他想大喊,卻發現自己張着嘴居然說不出一句話。
頭……好暈……
聽——我的!他的意識似是在與另一個存在掰手腕,他強烈的想要身體内的一切聽從自己的指揮,而那一切如山般屹然不動,讓人絕望。
眼下不僅是頭暈,他的身體還出現了其他反應。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複蘇,像是早就被植入進去了一般。那東西不斷擴散,壯大自己,令自己的身體不再聽從命令。
令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
他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他再一次的不能動彈了,仿佛回到了夢中。漆黑的夜空裂開了一道巨大無比的縫,他瞧着那縫,一縷耀眼的光竟從中透出!
宛若神迹般!
天空怎麼會被撕裂?晚上怎麼可能會有陽光?!
隐隐的,他看見那縫中有什麼東西在緩慢的浮出,那是一個弧形的輪廓。
他的心在一刹那被掐緊了。
我……你,它!不,你看錯了而已……
他覺得自己忽然變得輕飄飄的,一切仿佛都離他遠去了。在心裡對自己自嘲了一聲後,意識陷入了沉寂中。
……
“生命是最虛假最真實的漫長謊言,若有夢可做,若溫心尚存,我願沉淪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