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肩膀互相緊貼着,正在商量放學以後去人家裡玩的事。
沒想到這沒過多久他就要走了。
“年年快站起來,别感冒了。”遠處傳來遲北元的聲音。
他剛剛辦完手續,正在和班裡老師幫他把置物箱、午休室裡堆着的其他東西都拿手裡。
雖然剛打過一架,但幾個老師都還是挺喜歡遲牧年的,沒想到人這麼快就要走了。
“那既然今天就要走,要不要進教室去,跟你的小夥伴們再打聲招呼?”她彎下腰問。
遲牧年往旁邊教室正門那看眼,搖搖頭,牽起旁邊遲北元的手:
“不用了,現在就走吧。”
遲牧年坐在遲北元自行車後邊,聽對方說的,“等從國外回來,再過幾年興許咱們家就能添輛四個輪子的小汽車啦。”
“到時候年年一塊去幫爸爸挑挑怎麼樣?”
遲牧年乖乖應“好”,心裡卻牽着他們家剩下那四十幾萬房貸。
遲北元很早就被離婚,離婚以後存款、單位分的房子他都留給前妻,隻帶着遲牧年一個人出來生活。
高中老師工資是死的,尤其教曆史的也不如其他主科老師掙錢。
遲牧年坐在人自行車後邊到處瞄,邊想這些邊跟往常那樣往左右兩邊看,卻在瞟到身後的時候愣了下。
一個小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的蘑菇亭旁邊。
他起初以為是哪個大班的孩子,看清楚以後才發現對方居然是江旬!
可現在他們班還沒有下課,江旬是怎麼偷溜出來的。
後者似乎也注意到他,從蘑菇亭裡出來,咬緊下唇,朝他這邊走了幾步。
想到未來也許再也見不到了,遲牧年坐直身體,立刻去拍遲北元的肚子,“爸爸爸爸,停車停車!”
遲北元立刻停下。
遲牧年兩步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哒哒哒朝江旬跑過去。
江旬原本隻是往這走幾步,見遠處停下來的車,一瞬間定在原地,看着朝他跑過來的遲牧年。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好像是不受控制,身體比心裡快,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出了教室後門。
這個時候小朋友是不被允許擅自離開教室的。
苗老師直接過去攔他,江旬來幼兒園這幾個月,從來沒主動和這些老師說過話,卻在這個時特别着急,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無動于衷的臉,隻朝着遲牧年離開的方向:“我想出去。”
老師應該是看出他的意思,就讓了,牽着他一起走到蘑菇亭旁邊。
江旬本來隻是想看看,卻在那輛自行車越騎越遠的時候禁不住也動起來。
江旬覺得自己腦子是空的,直到遲牧年幾步蹦跶到他跟前,把身後的書包扯下來,從裡面拿出一瓶桂花奶。
“給你!”遲牧年說。
這瓶他原本是早上就要喝的,現在看來還好當時沒有嘴饞。
江旬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拒絕,但對方遞過來的時候又下意識接住了,盯着這個瓶子看,看完以後朝着遲牧年。
不遠處的自行車,簍子裡擺着全是遲牧年一直放在幼兒園的東西,現在拿走就像是永遠不會再搬回來。
江旬看着他,中午那種瀕臨黑暗的感覺又湧上來,他努力壓下胸腔裡的情緒,半天都沒有說話。
兩人互相對着,明明中午才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現在靠的很近,又像一對依依不舍的小夥伴。
“打架不好,以後别打架了。”遲牧年看着他說。
江旬也睨着他,低聲說:“剛才明明是你先打的。”
“我也不打了。”遲牧年說。
他其實也不喜歡打架,但剛才看到一幫欠小孩圍着人“怪物怪物”的,手一癢,終究還是沒控制住。
後來想想這樣也好,起碼在他臨走之前還能給這小孩彌補些什麼。
江旬原本小臉還緊繃着,卻在被對面溫暖的視線注視到的時候,垂下臉,伸手攥住遲牧年的袖口。
他比遲牧年矮半個頭,拽住他的時候微微擡起手腕,卷曲的頭發從中間往兩邊分開:“你明天還會來麼。”
都這個時候了,遲牧年隻能實話實說,“不會。”
“所以是再也不會回來麼?”江旬又問。
他說這句話的遲牧年時候一直盯着他,心裡有塊地方往底下陷陷。
“老師那麼快就告訴你們啦?”他小聲問。
江旬搖搖頭,“沒。”
“那你怎麼知道的?”遲牧年問他。
江旬抿着小嘴沒說話。
像是在想什麼,一隻手還抓着他袖口,另一隻把奶瓶握得很緊。
他低頭看眼白白的桂花奶,擡臉沖他,“你不是說.......要收養飒飒。”
遲牧年一怔,沒想到人會突然說這個。
沒等他反應過來,江旬再次開了口:
“那你還會來看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