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哥什麼哥,哥沒用。”遲牧年手一下撐在廁所隔間的牆闆上,手背旁邊是江旬精緻到宛如天使的小臉。
“剛才說好的,輸的人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遲牧年說這話挺有氣勢,朝人擡擡下巴,“我提的就是這個。”
江旬抿抿唇,看着他這方向沒動。
遲牧年和他對視,眼見對方這反應,覺得還是得激一下,“行,你要是不願意給我看,我現在就走。”
他剛要推門出去,手腕就被身後的少年拽住。
“哥。”江旬往前一步,語氣比之前急促:“你别生氣。”
“我沒氣,我就是想看看。”遲牧年轉過頭對他,
停幾秒後,語氣緩和不少,“你從剛才玩賽車的時候就不對勁,真以為我看不出來?”
江旬低着頭,心知瞞不過去,但他心底又不想給遲牧年看,堅持朝着他的方向,
“太醜了。”
“醜不醜跟這件事沒關系,哪個男的身上沒留幾個疤,快點着。”
江旬還是沒動。
快餐店的廁所本來就不富裕,他倆不可能在這一直占個位置,聽到外邊人聲音越來越多,隻好一前一後從隔間出來。
遲牧年走前邊,江旬就跟在他後面。
外邊人見兩人從一個隔間出來奇怪,但一看是倆孩子就覺得無所謂了。
兩人在電玩城的時候還手牽手,出來以後直接前後走了。
隻有過馬路的時候遲牧年才主動慢下來,和他并排着走。
剛過馬路以後居然碰到了程成。
大橙子本來跟他爸一塊挨着,遠遠見到他倆立刻沖過來,“哎,你倆吃飯沒?”
先是沒人回應,後來遲牧年答了個,“吃了。”
“吃的啥呀?”
“漢堡。”
“漢堡啊,真好,我也想吃呢。”
程成說完以後發現沒人理他,
跟在旁邊走了會,也察覺出他倆情緒不對。
他從來不敢問江旬,隻湊到遲牧年耳邊:“你倆咋啦?”
江旬一直不聲不響,遲牧年說了個“沒咋”。
這倆氣氛怪怪的,程成跟在旁邊走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挑頭過去找他爸。
旁邊少了個能說話的,他們倆繼續往前走。
臨近家樓下,遲牧年走路速度越來越慢。
他其實早不氣了,剛那路上就是在想一會怎麼把人拐上樓吃飯。
沒等他想清楚,要進樓棟之前江旬忽然伸出手,扯住他身後的書包帶子:
“我給你看,哥。”
這句話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江旬低着頭,怯生生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憐,連帶聲音也很小,“你别,不理我。”
遲牧年愣在原地,眼睛都瞪圓了,瞬間在心裡罵了自己八十幾遍。
鬧什麼鬧啊。
明知道對方昨晚可能經曆過什麼,還裝着不理他。
遲牧年歎口氣,立刻上前搭住他肩膀,“是我的錯,剛才不該冷着你那麼久。”
江旬幾乎是在人靠過來的時候直接從前邊抱住他,兩條手臂在人身後摟得死緊。
眉眼在他肩上蹭蹭,看似非常依賴的模樣,實際上從快餐店出來以後,江旬的心髒連着骨頭一直漏風,腳底是失重的。
也就是這個擁抱,身體裡這些窟窿才被面前這個人勉強堵住。
江旬最後還是跟遲牧年回了家。
到了家沒等人招呼,江旬已經主動把外套脫下來。
他今天身上除了短袖還套了件黑色外衣,這一脫脖子上全是汗。
短袖袖口往上,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條長長的紅痕。
面上已經不流血了,四五個創口貼豎着貼在這條深痕上,像一列正在排隊的毛毛蟲。
不用說,肯定跟江旬的母親有關。
遲牧年扯着他肩膀看半天,生氣又心疼,還隐隐有些後悔,“這麼深的口子,你就拿創口貼貼?”
“不深。”江旬說。
遲牧年覺得他這句就是扯淡,跑陽台把醫藥箱搬進來,邊搬邊說,“你怎麼就知道不深了?”
因為他沒有繼續往下劃——
但這句話江旬沒敢和遲牧年說。
可能以前還會覺得難過,但随年齡增長,江旬發現他對很多東西變得越來越不在意,就算昨天真的被親生母親勒死好像也無所謂。
他完全感受不到難過,好像天生就無法共情别人,甚至于自己的情緒也逐漸變得麻木。
但遲牧年似乎是個意外。
他的羞恥心長在遲牧年身上,很多東西都不想讓對方看到,看到了他自己會不舒服,又擔心對方離開。
他害怕遲牧年不理他,害怕得快要瘋了。
也說不出什麼具體原因,好像是個習慣,從小到大的習慣,又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
“發什麼呆呢。”
遲牧年扯了個小闆凳坐到他跟前,拍拍沙發:“坐好坐好,趁我爸回來給你重新包一下,不然他肯定得問你。”
箱子打開,紗布上附着的中藥味一塊沖出來。
“我之前還以為不是什麼大的口子,你也不跟我說。”遲牧年邊包邊歎氣,“早知道就不該讓你投籃的。”
看着對方熟練剪開紗布,和他的手臂比大小,再小心包上。
江旬沒接人那句,隻問他:“哥哥之前也給其他人包過麼?”
遲牧年“啊”一聲,接着說:“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