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隻有我們兩個,她不是自殺。
那她是......
遲牧年快有十秒沒反應過來。
腦袋裡嗡嗡的,耳邊再也什麼都聽不見,被子裡的身體一瞬間變得冰涼,手腕微微發抖。
隐隐約約,他又聽見手機那邊:
“我可以去找你麼?”
和剛才的語氣一樣,像是從很深的地底傳來。
冷靜得不正常。
遲牧年把手機挂了,幾步沖到廁所,一手扶住旁邊的牆。
對着馬桶,把晚上吃的桂花湯圓全吐出來!
摁下抽水馬桶鍵,耳邊隻剩下嘩啦的水流聲。
遲牧年出來的時候沒披衣服,身上隻一套單薄的秋衣秋褲。
吐出來以後他坐在廁所的地闆上,半個身體倚着馬桶蓋,胸口上下起伏。
呆了半天才勉強找回自己的意識。
想清楚以後,遲牧年站起來,對着盥洗池抹了把臉。
飛快地回房間穿衣服,從毛衣到羽絨服,蹬了兩腳換上褲子,最後把和江旬一塊買的那條圍巾裹臉上。
淩晨兩點。
不管外面雪下的有多大,遲牧年拿了錢包和鑰匙就跑出門,幾步跳下一截台階。
邊跳邊給江旬打電話。
這次對方是秒接。
還沒等他開口,遲牧年已經恢複了之前的聲音,急迫裡夾帶着一絲慌:
“你在哪。”
“你......”
江旬半天就隻說這一個字,似乎在驚訝他還會給自己打過來。
遲牧年更着急了,直接對着手機吼出來:
“江小旬,你在哪裡!”
這一回被點名道姓,風聲裡,那邊的人似乎深吸口氣,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冰冷:
“你不怕麼?”
“怕什麼。”遲牧年急問。
“怕我。”江旬說。
遲牧年沉默了。
怕肯定是怕的......
雖然以前也在網上看到過新聞,更别提小說電影裡類似橋段他看過無數次。
可從來離得這麼近過,遲牧年腦子裡到現在都是瘋的。
“你覺得是我殺的麼?”江旬又問。
他這樣根本不像個小學生。
“你沒有殺人。”這是遲牧年的第二句話,接着是更堅定的:
“你不會殺人。”
江旬那邊靜了片刻,“哥哥覺得我會故意拿這種事吓你? ”
遲牧年努力讓自己聽上去還正常,拍掉手臂上的積雪,努力調整幾次說辭:
“即使有,那也肯定是正當防衛,或者隻是你弄錯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跟警察說。”
“那要是我真殺了呢。”江旬又問。
遲牧年一句話被堵在那,他現在腦子清楚但也沒特别清晰,但他還是憑着本能:
“你先告訴我你在哪,現在外面太冷,你一個人在外邊不行!”
而且雪越來越大,遲牧年從樓上下來,頭頂到衣服全濕了,但他像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
手機屏幕上也落着雪。
怕後邊聽不見。
遲牧年趕緊往那哈出口熱氣,用袖子把上邊的雪水擦掉。
“哥哥。”
這次江旬語氣變輕了很多,裡邊夾還帶着一聲輕顫:
“你為什麼這麼好呢。”
遲牧年現在根本沒工夫和人讨論他好不好,問得喊出來:
“你先告訴我你在哪!”
江旬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找,接着道:“好像是,馬湖。”
馬湖......
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陌生,但隻要還在随城,那就肯定能找得到。
“你看看你附近有沒有什麼銀行自助取款、或者那種開到很晚的便利店?”
“有一個T6。”
“那你在那等我!”遲牧年說到這其實還很慌,但他此刻隻想讓自己和對方同時冷靜下來,便道:
“T6他們家的紅豆面包可以加熱,你先吃點墊墊,錢可以等我到了以後再付。”
“好。”江旬在那邊說。
說到這,遲牧年再不敢跟他多聊,怕聊着聊着手機就沒電了,便道:
“你手機别關機,但也别老玩它,等我到了以後再說。”
他說完以後就準備把電話挂了,可很快江旬那邊又傳來一句:
“你别來了。”
遲牧年以為雪太大,自己聽錯了:“什麼?”
“真的,你别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旬已經完全恢複到以前,用力吸一大口氣:
“你來了也見不到我。”
遲牧年被他這一下下地都搞蒙了,語氣變得急促:
“你不在馬湖麼?那你到底在哪!”
手機那邊立刻沒了聲音。
過了差不多有五秒,才再度傳來江旬的聲音。
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從來都沒離開過:
“哥。”
“新年快樂。”
遲牧年一怔。
胸口狠狠顫了顫,嘴巴反複一張一和,都忘了接話。
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挂斷。
他這樣遲牧年更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剛才的一切好像是江旬在騙他,他也許根本不在馬湖。
其實遲牧年更希望今晚發生的一切隻是個玩笑。
可即便如此,他現在也必須去馬湖。
底下積雪已經漫到遲牧年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