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津在心裡為林承淵點了個贊。
不枉自己花費心思拖了這麼久。
他更沒想到,如此匆忙的時候,竟然還能将夏熠帶來。
顧知津放了心。
随即便像是雛鳥入林一般,躲在了林承淵的身後。
大聲嚷嚷道:“閣主救我。”
“這個人查看了我的氣息之後,非要說我的氣息是殺了他孫子的賊人!”
“他要捉我!”
顧知津說話急切,卻邏輯清楚。三言兩語便交代了始末,随後便一把揪着林承淵的袖子,絲毫不見外地藏在了人的懷裡,甚至還擠了幾滴眼淚。
讓一旁的夏熠都黑了臉。
若不是周圍都是人,自己不能跟他一樣有礙觀瞻,就算不動手,也要諷刺兩句。
更讓人生氣的是林承淵絲毫沒有覺得“李青水”行為越軌的樣子。
他順遂地抱了抱李青水,然後笑了笑,和顔悅色安慰道:“你别害怕。”
“你不過一介的雲衍閣弟子,仙尊怎麼會為難,平白污蔑你?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說罷,他将顧知津扶到了自己身後,不緊不慢地朝着灼光仙尊走去。跟人拱了拱手,權當行禮了。
随即道:“仙尊大老遠而來,我們有失遠迎。我閣中弟子沖撞了您,晚輩在此給您賠不是了。”
“有什麼誤會的?”灼光仙尊卻是不依不饒,壓根不理會林承淵給他的台階,直言道:“他身上的氣息就是當日我察覺到的,殺害我孫兒的兇手。”
“如今證據确鑿。還有什麼好說的?”
“雲衍閣閣主是嗎?”灼光仙尊背手而立,頗為清高道。“你雲衍閣如此賊子,包藏禍心。我本該和你一起問罪。”
“隻是,看在你與我仙道宗交情匪淺的份上,我給你個面子。”
“雲衍閣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這人是我的仇人,你立刻将之給我。”
“否則,你别怪本尊不客氣!”
灼光仙尊蠻橫慣了,在别人的地盤上不僅要奪别人的徒弟,還如此嚣張。
好在林承淵并沒有生氣,而是跟灼光仙尊繼續講理道:“仙尊,他若真是殺害了您孫子的兇手,我雲衍閣自然不會阻攔。”
“隻是,剛才我說的是,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問題。”
“我想您是誤會了。青水是不是你的仇人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我說他不是,他自然就不會是。”
“你以為你是誰?”灼光仙尊打斷了他的話,甚是不屑道。
圍觀的大家不約而同深吸了口氣。
比起實力,雲衍閣雖敵不過仙道宗。
可雲衍閣的閣主,卻是實打實的名聲煊赫的。
更何況這位閣主素來與仙道宗交好,仙道宗投桃報李,也從來都是對他禮遇三分的。
就算是灼光仙尊,可他這麼說,也未免太不給面子了。
隻林承淵卻沒有生氣,或者說他面上并無生氣。
隻是繼續朝着人道。“我既如此說,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你的道理抵得上我能認出他的氣息嗎?”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重了。
灼光仙尊總算是收斂了一些,開始“實事求是”道。
林承淵卻毫不贊同,他淡定問道。“您确定他身上現在的氣息,是你在問道谷察覺到的氣息?來自于那個兇手?”
“那是自然。我連這點小事還能弄錯不成?”
“你在質疑我?”灼光仙尊氣勢咻咻道。
“不敢。”林承淵悠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頗為氣定神閑道。
“不過,你說的那個人。我倒是恰巧認識”
“他叫顧知津。”
“曾經也在我雲衍閣待過,雖不是入室弟子,但卻與我們有些交際。”
“他的氣息不少人應該也熟悉。”
“不如,我們請别人評判一番如何?”
“你不信任我?”灼光仙尊慌了。
他可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隻依稀記得自家門下的弟子提了一嘴,确實是從雲衍閣出去的。
這要是讓人過來,那這個小弟子他可就帶不走了。
“倒也不是不信任。隻是,事關一個人的性命和名聲。我們總要嚴謹些。”
林承淵會心一笑道:“灼光仙尊對自己的孫子如此看重。”
“若是捉錯了人,豈不是讓趙仙君含恨不已?”
“咱們還是等一等,我們先去找找熟悉顧知津氣息的人前來一看。”
“閣主,我這就派人去搜尋。”空中,一直沒有現身的青竹應了一聲,頗為幹脆道。
“去吧,快些找。别讓灼光仙尊久等了。”林承淵從容不迫應了一聲,毫無擔心的意思。
隻他的悠然讓灼光仙尊有些慌亂。
隻是,此刻箭在弦上,林承淵方才三言兩語将他高高挂起,他已然沒有理由拒絕了。
就在他心中焦躁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夏熠伸出了手。
他往前走了兩步。定定看了眼林承淵和顧知津一直相互挽着的手。
終是别開了頭,朝着衆人道:“閣主,倒也不用找。”
夏熠靜靜道:“顧知津性子孤僻又不喜跟人來往。在雲衍閣的日子都甚少和人交際。”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怕是除了我,沒有人再知道他的氣息。”
他說的是實話。探查氣息的能力不是人人都有。即便有,别人也不會刻意去探查。
除非像灼光仙尊這般,曾經特意通過探查氣息去尋過此人。
而作為顧知津“唯一”的朋友,确實隻有夏熠有機會知道他的氣息是什麼樣的。
“你若是這麼說,倒也無妨。”他的話讓灼光仙尊心裡一松,倒是答應得極為快速。
事實上,從他前來,灼光仙尊便沒有看他一眼。
淩日山裡的事情上不得台面。這個弟子為了保命,給他出的招數,更加無恥。
兩個人心照不宣,即便這招是夏熠教他的,在如此台面上見到,他們也當沒看到彼此。
卻沒想到,這個緊要關頭,這個小弟子竟然還如此幫了自己一把。
灼光仙尊那狹長銳利的面上浮出一絲涼薄的假笑。
他快速遞給了夏熠一個警告的眼神,随即便裝作大度地撣了撣自己的衣袖,垂目威嚴道。“趕緊些。”
夏熠的臉變得有些白。他看到灼光仙尊的眼神後心裡顫了顫。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光明正大地蹚這趟渾水。
隻是,林承淵一點都不關注他!
如果不是自己聰明,他早已經落入灼光仙尊的手中了。
那人貴為仙道宗的宗門長老,可修煉的功法卻簡直比歪門邪道還要邪上幾分。
若不是自己聰明,他根本就不能活着回來。
可他的閣主在幹什麼?林承淵沒有對他問候過一句,甚至哪怕知道他的異樣,也沒有過來關心一下!
他壓根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卻唯獨對這個小弟子殷勤備至!
自己都說了,自己在閉關。他卻強硬地将他叫出來,就隻是為了救他的小弟子?
他們之間難道差距就那麼大嗎?
能讓他理所當然的将他們一個視為草芥,一個視為珍寶?
憑什麼李青水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自己,卻隻能被羞辱?
夏熠咬了咬唇,他壓根不想看李青水。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顧知津。當初,顧知津的修為太差,他不配自己去探查氣息。
如今,即便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是認不出來的。
隻是……,是不是,現在已經由他說了算了不是嗎?
他是顧知津唯一的朋友。
其實,李青水是不是顧知津又有什麼區别呢?
顧知津已經死了,而李青水活得好好的。
再讓他活下去自己。便永遠隻能是他的陪襯,他會一點一點的奪走自己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讓他就這樣死了吧。
有了他,灼光仙尊便不會到外邊去吸食他人的靈力。
如此他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想到這裡,夏熠蜷起了手。
他不再望着他們了,而是扭過臉,将頭微微擡起。
那雙欺霜賽雪的臉在陽光下熠熠生光,任誰都不會将如此冰清玉潔的人和卑劣的謊言聯系在一起。
他沒有說太多。
而是在裝模作樣地探查了一番後,輕輕道:“知津以前的事情我也沒多了解。”
“隻是覺得李青水的氣息确實有些熟悉。”
夏熠說到這裡頓了頓,随即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不過,同樣是純靈體和純陰的丹田。天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
“想必确實是吧。”
輕落落的聲音,聽着無辜又無畏。
隻有當事人才能知道,這其中暗含着多麼歹毒的惡意。
隻是剛說完,林承淵的眼神便冷了下來。
他定定望在夏熠,那一張光風霁月的臉上明明沒有絲毫的表情。
卻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覺得有些心慌。
“你确定嗎?夏熠。”
“如若看錯了,失去的可是你師弟的一條性命。”
“殺害灼光仙尊孫子的罪名可不是一個無辜小弟子能夠承受的。”
林承淵故意将無辜兩個字重讀了讀。
隻是沒有用。
夏熠仍舊高昂着頭,沒有任何的負罪感,淡定道:“閣主,弟子隻是實話實說。”
“如若實話不遂你的意。那也跟我沒關系。”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您識錯了人又與我何幹?”
“是嗎?”
“既如此,便罷了。”
林承淵沒有再和他糾纏,他将自己最後的視線收回,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林閣主?事已至此,就連你自己的弟子都說他是。”
“你還有什麼好說?”
“如果沒有,還是煩請将他交給我吧。我孫兒的仇不能不報。”灼光仙尊繼續咄咄逼人道。
林承淵卻是微微勾了勾唇。他幹脆道:“自然有,仙尊。”
“方才我忘記告訴了諸位一件事情。”
林承淵再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将自己和顧知津十指緊握的手微微擡起,朝着衆人轉了轉,然後跟灼光仙尊道。“我與李青水新近才有過肌膚之親,還雙修過。”
“我們兩個人彼此氣息交融,你們現在探查到的氣息,早已經沾染過我的。”
“和他原本的截然不同。”
“既然現在和别人的一模一樣。”
“那也就是說,實際上青水自己的氣息,和他的并不相同。”
“我說的對吧?灼光仙尊。”
林承淵的聲音不疾不徐,宛如天籁。
隻是此刻落在衆人的耳朵裡,卻像是天要塌了。
他們竟然有過肌膚之親了!還雙修了!
更甚至,林閣主肆無忌憚地将自己的氣息印在了李青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