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之的辱罵聲不絕于耳。
這段時間,顧知津幫助他在李青崖心裡站穩了位置。
他越發有恃無恐了。
即便李青崖就在眼前,他也沒有絲毫的收斂。
更不必說,他說的句句在理。
李青崖哪怕想要反駁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底氣。
不堪入目的話,像是寒針,肆無忌憚地戳着夏熠的心。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陽光曬得滾燙的貝。
再是堅硬的外殼,内裡也已經被羞辱到軟爛一片,一片泥濘了。
心宛如被繃緊的弦被毫不留情地拉斷。
夏熠再也忍受不住,鐵青着臉拂袖而去。
他一定要把握住機會,盡可能地讓陳韻之趕緊去死!
……
夏熠一聲不吭出去的那一刻,李青崖眉心一跳。
他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去。
隻是剛擡腳走了兩步,便聽到陳韻之道:“雖然我不該教導師兄。也不該教師兄做事。”
“可……,你就如此喜歡他,想要讓他取代我嗎?”
乖戾的話裡帶着森然的寒意。
将李青崖的身體深深震在了原地。
他陰霾的神色隐藏在垂下的眼睑裡。背對着陳韻之的臉上,對他的煩躁與憎惡,簡直一覽無餘。
隻沒一會兒,他那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了下來了。
他微笑了笑,這才轉過了身。
用最是溫雅的語氣,朝着陳韻之莞爾一笑道。“師弟怎會這樣想啊?”
“我與你多年的情誼,别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我關心他,不過是想将他納入我仙道宗,為宗門所用罷了。”
“他剛被雲衍閣逐出去,如今正是可乘之機。如若失去了這個機會,為兄還不知道要再等到什麼時候……”
“哦。”陳韻之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顯然壓根就沒把李青崖的話放在心上。
他隻不依不饒地道。“可我不喜歡他!”
“為宗門所用,需要讓他拜入師尊門下嗎?”
“師尊都多少年沒有收徒了?他的關門弟子,那分量……,師兄,你就是敷衍我的吧!”
“你就是對他念念不忘。”
李青崖臉上的假笑有些破碎。
跟李青水待的時間長了,陳韻之都學會了如此咄咄逼人的說話方式。
像是又多長出來了個腦子,人都不好忽悠了。
李青崖屏住了呼吸,用盡了涵養才繼續笑着道。“師弟。師兄隻是跟他開個玩笑。”
“若不許以重利,他又怎會答應入我仙道宗?”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若還被其他宗門截胡。可不是我們的損失。”
“截胡了就截胡了,他這樣的貨色,雲衍閣都待不下去了。”
“厚顔無恥的人,哪裡配得上我仙道宗?”
“也就師兄将他當做香饽饽罷了。”
陳韻之冷哼一聲,壓根不給李青崖台階。
李青崖對夏熠的情誼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說是虛與逶迤,可師兄向來都對他關心得緊。
想到這裡,他便道:“你若是關心在意他,便去好了。”
“反正,我想留也留不住你。”
“不若去跟李青水玩去了。雲衍閣也蠻好的,總沒有仙道宗被玷污了的糟心強。”
這是顧知津教的陳韻之。
若是拿捏不了李青崖,便将雲衍閣擡出來。
讓他察覺到自己已然更偏重别人了。他的師兄自然會為了他拈酸吃醋。
果然,就在他提到雲衍閣的那一刻。李青崖平靜到麻木的臉上驟然警惕起來。
他定定地望着陳韻之的臉。在他尚沒有察覺出那是什麼意思的時候,斂下了那絲緊張。
随即扶着桌子慢慢推回到了陳韻之的身邊。
“師弟啊……”李青崖苦笑一聲。似乎有莫大的苦衷在嘴邊,卻隻能扶了扶額頭。
“你說的這些,我未嘗不知?”
“隻是,即便做了那等不堪入目,為人所不齒的事情。天驕也還是天驕。”
李青崖歎了口氣道:“師兄隻是在這個位置裡。世事不由己罷了。”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順心事?我也認命了。”
“隻是還有師弟在我身邊就好。”
甜言蜜語讓陳韻之歡喜不已。
隻是,他卻已然不是那麼沒有見識的樣子了。
回想起“李青水”教自己的“欲擒故縱”。
縱然心裡喜滋滋的,面上卻還是若無其事道:“在你身邊又如何?”
“既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
“師兄整個人和心都在别人那裡。要我說,我還不如好好跟李青水學學,到時候,無論去哪裡,總比待在仙道宗看着你和夏熠兩個人你侬我侬強……”
陳韻之是說的玩的。
隻是,他此刻覺得李青水說的極為有道理。
男人就是賤。你掏心掏肺地對他,他便對你有恃無恐。
永遠對自己沒有到手的傾心不已。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讓自己當那個他到不了手的人好了。
果然,待到說到說到離開仙道宗的時候,李青崖的臉已經徹底黑了。
隻是如今他已然沒有訓斥陳韻之的底氣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微咬着牙笑道:“韻之,莫要說胡話。”
“你自小便在仙道宗裡。又能去哪裡?”
“你便舍得我嗎?”
“自然舍得。”陳韻之哼哼道:“師兄都舍得離我而去,我又為何會舍不得師兄?”
李青崖微笑了笑。
這顯而易見的氣話,他已經不想接下去了。
倒是靜靜走到了陳韻之身邊,替他倒了杯靈茶。
輕悠悠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
“今日是我做法欠妥,是我罔顧了你的心意,讓你受了委屈。”
“既如此,師兄今日特意陪你一下午可好?”
“就像你小時候黏着師兄那樣。”
小時候陳韻之最是黏着李青崖。那個時候李青崖便已然如日中天了。
隻是即便這樣,他也會隔一段時間,特意抽出一天出來,問詢一番陳韻之的課業,陪他下棋品茗。
那是陳韻之覺得最快樂的時光。
隻是,自從自己也主事之後,師兄再也沒有這麼陪過自己了。
此刻聽到李青崖這麼說,陳韻之面上未顯,心中卻狠狠一動。
棋盤很快就擺開。
望着眼前便下棋便為他拆開揉碎了講解陣法的人,陳韻之終是再舍不得繃着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