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師兄還是昔日那個與他情投意合的師兄。
或許,他們二人才是情真意切的那一對。或許,師兄說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有不能說的苦衷。
……
不知不覺,夕陽西下。
幽篁山的上空湧出一團明亮的龍雲。
那龍雲極速而起,直沖着夕陽而去,最終在天邊霞光裡怦然炸開,流散成了一縷縷淡藍色的靈氣。
無數的淡藍色的靈氣在雲衍閣頭上飄落。像是飄散的花瓣。
這等的景象讓陳韻之與李青崖紛紛擡了頭。
“看來青水已然築基成功了。”
“看他的骨齡,他隻有十八歲吧。”
“十八歲的年齡,如此的修為。又是一個精彩絕倫的人。”陳韻之罕見地誇贊道。
李青崖卻沒應一聲。
他隻給陳韻之遞了杯茶。
骨節分明的手指穩穩端着,親自放在他的口前,溫聲道。“再是精彩絕豔也抵不上我眼中的師弟你。”
“十六歲便築基成功,随即不過三年,便直沖金丹。”
“所有人都誇贊師尊後繼有人,比我不遑多讓。”
“師兄你還記得……”陳韻之晶亮着眼,望着李青崖驚喜道。
李青崖擡了擡眉。
那慣常犀利的眼眸裡亮出了罕見溫柔的神色。像是天邊的煙霞。
他伸出手指繞了繞,周圍的靈氣便在他指尖快速凝聚。
沒一會兒,便在陳韻之的面前結成了一團雲。
那團雲被李青崖戳成了一張細嫩生動的娃娃臉。正是小時候陳韻之的樣子。
他溫聲凝望着陳韻之道:“師弟,你所有輝煌燦爛的時刻,我都記得。”
“隻是……,我是首宗大弟子,你是二弟子。我們……”李青崖溫柔的神色裡顯出些許的複雜。
他輕歎着道:師弟,李青水築基完成,你隻看到了他的天賦。可若有千千萬萬的不屬于仙道宗的後輩,像他這樣拔地而起。”
“師弟,你的榮光又如何維持?”
“我們地位尊貴,可這也建立在仙道宗尊崇之上。”
“為兄隻想讓你安心修煉,本不願讓你知道這些事的。”
“你莫要怪我疏忽了你。”
“師兄,隻是想讓你更加好過一些。”
李青崖無比動情地道。
他手上的靈雲很快就消散。
陳韻之卻下意識地捏住了他的手指上。
李青崖的話言猶在耳,陳韻之癡癡望着已然空無一物的手指,在那了如清煙的靈氣缭繞下,驟然感到心安。
他所有的話,自己都聽到了。
陳韻之微微眨動着自己的眼睫。
悄悄地勾起了李青崖的手指。
隻覺得,自己已然擁有了所有了。
李青崖,原來是為了自己……,才如此費力籠絡夏熠的。
…………
李青崖待到陳韻之該打坐調息的時候才走。
他做事素來滴水不漏,依然決定好生安撫一番陳韻之,
便做到了盡善盡美。
一直到沒有了隐患,這才悄然退出來。
他現在,要去找夏熠。
下午的一個疏忽,讓他們兩人當面碰上了。
自己不好發揮,才讓兩個人都心生不滿。
隻是,一旦離開這兩相對峙的局面,他們便沒有一個人會是李青崖的對手。
曦照山另一方偏殿裡。
夏熠已然枯坐在那裡四個時辰了。
他急匆匆地狼狽離開曦照山主殿之後,并沒有下山。
剛出門便被李青崖身邊的管事給安頓了下來。
這裡是陳韻之當日霸占曦照山後,特意為李青崖修建的寝殿。
李青崖平日裡不來,連陳韻之自己都忘了。
如今剛好安置夏熠。
偏殿和主殿一樣金碧輝煌。
李青崖淡然進去。
快進去的時候才急匆匆了起來。
然後在看到了人影之後驟然臉上神色一松。
他快步走到了夏熠面前,吐出了自己醞釀已久,憋住的那口氣。
“阿熠,抱歉。是我對不住你。”李青崖朝着人輕聲道。
夏熠沉默不語,他一隻手緊攥着袖子坐在桌前。潔白的脖頸與蒼白的臉交相呼應,顯得極為狼狽又可憐。
李青崖眼中似有一絲無奈與心疼。
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長袖斂氣,微扶着夏熠弟弟肩膀,似有萬語千言要說。
最終隻無奈歎了一句。“阿熠委屈你了。”
一聲歎息讓夏熠驟然變紅了眼。
卻還倔強地挺着脊梁,頗有些哽咽着道:“李仙君能夠收留我,我已然很感激了。”
“那是您嫡親的師弟,自然比我關緊。”
“不……,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李青崖神色激動地演着戲。
心中卻是極緻的煩躁。
任誰一天之内要在兩個人面前說起同樣的論調,扮演同樣的深情與偏愛。誰都會麻木。
“那你說,到底是哪樣的?”好在夏熠比陳韻之少了些底氣。
李青崖微微松了口氣,面上卻仍舊沉痛着道:“我與你直說吧。我仙道宗的法寶玄天鼎,這幾百年中未嘗有人參悟透。”
“如今到了韻之的手上才有了些許的起色。”
“因此這些年哪怕他蠻橫驕縱,我也無可奈何。”
“這才委屈了你。”
“阿熠,你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裡。”
“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我……”
“你當真與他沒有其他的感情?”夏熠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問道。
若是有的話,那可就……,不太好辦了。
“自然沒有!”李青崖連忙道:“我的心裡有誰,你難道不清楚嗎?”
“你與他的待遇……我……”
“既如此……”夏熠仰起頭來,望着李青崖。
那清冷的臉上淺淺綻放出一抹甜笑。“青崖,你如此說,我便信你。”
“放心,有了你的話,我再無了任何憂慮。我不會再和他計較了。”
誰會跟一個死人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