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下飛機了嗎?”
“媽的狀态很差,昨天又哭了一晚上。”
“我勸她回去睡覺也不聽……”
“你回來千萬别再刺激她了。”
……
許離瞥了一眼消息界面,冷哼一聲,煩躁的把手機調成了睡眠模式,眼不見為淨。
這是他第一次坐機場大巴,比想象的寬敞不少,不過依舊擺脫不了大巴的通病——颠簸。
車才剛開出去兩公裡,許離就覺得自己的腦漿離被颠出來不遠了。他頭疼的揉揉太陽穴,閉上眼。
“So I going home”
“I must hurry home ”
“Where a life goes on”
“We’re too old to make a mess”
車裡在放《going home》,噪音讓背景音幾乎消失不見,隻剩下空靈的人聲在哼唱。
許離喉嚨就像瞬間被人給狠狠掐住,壓抑的令他喘不上氣。
多麼諷刺,家?他哪兒還有家。
窗外景色變幻。
八年沒回來,這裡的景色也早已和他記憶中的大相徑庭。
如果不是因為繼父兩天前突然病逝,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吧。許離想。
他解開睡眠模式,看了眼。
除了許安,還有三個未接來電。
其中一個是上學期和他搭班的語文老師陳雅打來的,兩人年齡相仿,又在同一個辦公室,關系還算不錯。
許離深吸一口氣,回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
對面傳來一個利落女聲:“喂,許離。“
許離收起情緒,盡量溫柔道:“陳老師,你打給我有什麼事兒嗎?”
陳雅:“許離,我聽說你辭職了,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
陳雅很久都沒出聲,正當許離以為對方已經挂了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嗯,我知道了。祝你接下去一切都好。”
說着還沒等許離回應就幹脆的挂掉了電話。
許離一頭霧水,愣愣的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久,點開和陳雅的聊天界面,想發點什麼。這段文字打了删,删了打,最終化作一句“謝謝”。
許離辭職的事兒他誰都沒有告訴,也不打算說。
靜悄悄的來,又默不作聲的走,孑然一身,是他的習慣。
至于陳雅是怎麼知道的,許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隻知道,自此,自己算是和生活了八年的虔灣市再沒有半分關系。
後座突然一陣騷動,感受到有人靠近,許離帶耳機的動作頓了頓,不悅的皺起眉頭。
剛剛明明沒有人的,怎麼車都開出去二裡地了還有人坐過來……
許離擡眸,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個事兒。
“你好,後座阿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舒服,想一個人坐,我能坐你這兒嗎?”
視線相對,許離原本打好的腹稿頃刻成灰,大腦一瞬間停止轉動,連簡單的兩個字都變得磕巴。
“可…可以。”
熟悉的感覺在許離周身萦繞,像一張大網把他包裹在其中,又狠狠拉緊,殘忍的不給他任何一絲喘息,讓他在各個翻湧猛烈的情緒網裡被反複拉扯,血潮澎湃,又不能顯露任何。
是江予懷。
八年沒見,他還是和曾經一樣。
江予懷的眼睛很好看,眼窩深遂,眼尾微微上揚,不帶情緒時,滿是疏離感。整張臉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是多少人豔羨的對象,不過許離卻認為,他帶着血色的薄嘴唇是最好的點綴。
如此優越的骨相,八年裡,許離獨自在心中描繪了一萬遍,今天,終于有幸再與他相遇。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
當年哪怕在同一個城市,許離心心念念想要見到他都難如登天。
現在他不念了,江予懷卻出現了……
許離這次回來沒想多待,處理完家裡的事兒就會走,所以他在心裡一遍遍警告自己要冷靜,要收起該死的動心。
這麼多年的暗戀都沒有結果,怎麼,多年後的一次重逢就期望有什麼不同嗎?别傻了許離。
他不易察覺的往窗戶那兒縮了縮,盡量避免和江予懷的觸碰。
耳機就像當代年輕人的社交保護罩,隻要一帶上就能隔絕一切社交。
許離别過頭,帶着耳機,看窗外景色變換,漸漸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已是一個小時以後。
許離腦袋正虛空靠在江予懷左肩上方,隻差那麼一厘米,臉就能徹底貼在他的身上。
吓得許離馬上坐正,目光虛焦的呆愣在原地,腦海裡劃過去一萬句“我靠”。
許離:我怎麼記得我是朝窗外那面睡着的……
他試探性的瞥了眼右側閉着眼同樣睡着的江予懷,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睡着了,應該不知道我剛才的姿勢……
雖然許離根本沒碰到江予懷,這姿勢也沒什麼特别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讓江予懷有任何一點誤會,也不希望和他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交集。
“不切實際?怎麼就不切實際了?”梁華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跳起來,“就憑我們去年一年的營業額,今年達到這個數不是問題。”
“怎麼着,您能盼我點好嗎?”
“拉倒吧,您愛信不信,我懶得和你掰扯。”
“行了,我這邊有電話打進來了,我先挂了。”
說罷,梁華用力摁下挂斷,緊接着表情一變,笑眯眯的接通了許離的來電。
“喂,許離,你到康華了?”
許離擡起眼皮瞥了眼對面康華縣第一中學的名字,淡淡的說:“到了。”
“怎麼了,感覺你狀态不高。”
被傻逼司機給鴿了,早上七點站在公交站台忍受西北風扇來的耳刮子,換誰狀态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