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沐歡魚對視上,季度言将沒說完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似乎也意識到失言,放軟了些聲音:“葉家給葉宴竹已經安排好了聯姻對象,老頭子促成的,不會輕易改變。你,别想了。”
“眼巴巴跑過去,隻會讓别人看輕我們。”季度言伸手,似乎想摸一下她的腦袋,但又硬生生停下了動作。
沐歡魚輕輕應聲。季度言難得服軟,她沒有再去忤逆他。
季度言咽下去沒有說出口的那兩個字,她知道,其實是媳婦。
沐歡魚隻覺深深的無語。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季度言竟然還這麼固執,一意孤行的活在他的世界裡,隻相信他所相信的東西。
甚至比當事人本人還要在乎她的所作所為。
真是要把她氣笑了。
由于沐歡魚和季長安八字合适,兩人又從小一起長大,且季長安的身體越來越好,沐家和季家确實考慮過讓沐歡魚和季長安聯姻。
兒時,兩邊家長口頭就提過幾次,高中時還差點正式定親。但在季長安病情惡化之後,兩邊的家長很默契的沒有再提起此事。
一個随時可能歸西的孩子,怎麼好耽誤别人家的女兒呢。
這到底是結親還是結怨。
沐老爺子看在戰友情的份上,把沐歡魚送到季家養,已經是有恩了,季家又怎麼可能再去禍害人家。
所以小時候,大人見着沐歡魚,常常對着季長安打趣,你小媳婦來了。等到季長安病情惡化之後,再也沒有人開過這樣的玩笑。
既然兩邊也沒有訂過婚,她自然是自由的。
但偏偏季度言不這麼想,他似乎當了真,看她看得比誰都緊。
連季長安都不在乎的東西,他在乎得要命,硬是要單方面覺得她的一些行為,是在給季長安戴綠帽子。
季度言這人,護短可謂是到極緻了,弟控到不講道理。
沐歡魚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就是因着季度言今天這句沒講完的話,他們鬧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矛盾。
那是一個周末的午後。
高二的沐歡魚抱着物理習題冊,在書房雀躍地等待葉宴竹的到來。
葉宴竹是季度言的同學兼發小,葉家和季家兩家也是世交關系。葉宴竹常常會來季家找季度言。
與季度言的淡漠相反,葉宴竹溫和帥氣、陽光,說起話來,眼睛裡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每每看見他,沐歡魚一顆少女心砰砰亂跳。
每次葉宴竹來找季度言,沐歡魚就忍不住想要在他們面前多晃一會。
但季度言慣來嫌棄她。從小,她和季度言的弟弟季長安,兩人就沒從季度言身上得到過什麼好臉色。
季度言似乎嫌棄他們二人幼稚,并不愛搭理他們。
除了季長安,葉宴竹是沐歡魚見到的另一個頂頂好的人。季長安是她最最好的玩伴,而大她幾歲,更顯成熟、智慧的葉宴竹,則是令她崇拜,心神向往的大哥哥。
在季長安被送去國外療養後,家裡同一輩隻剩下冷冰冰的季度言,這讓沐歡魚對于葉宴竹的向往,又上了一個台階。
上一周,葉宴竹來季家,她終于主動開口,求得葉宴竹過來給她補習物理。
是以,沐歡魚的心情從早上起床就好得不得了。
就連走路都要哼上兩句。
季度言似乎很看不慣她,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一整天沒個好臉色。
但沐歡魚懶得鳥他。
捱過上午,睜着眼熬過午睡,終于到了約定見面的時間。
但沐歡魚并沒有等來葉宴竹,反倒是等來一臉冷淡的季度言。
沐歡魚伸長脖子往後望,有些急切地問:“葉宴竹呢?”
季度言非常自然的在她旁邊坐下,翻開她的物理習題冊:“他有事來不了了,哪一題不懂,我給你講。”
一整天的期待化為泡影,沐歡魚的心情十分低落,她耷拉着腦袋,趴向書桌:“我還是先自己寫會吧,到時候再來問你。”
“沐歡魚”季度言提醒她,“我的時間有限,不可能随時能配合你。”
“那算了,不用你教了。”沐歡魚擺了擺手。
少年抿了抿嘴,白皙的皮膚染上淡淡的愠色,像是被她氣到了,季度言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低聲:“不用我教?就想要葉宴竹教?”
“我本來就是和他約好的嘛,突然換成你,有些反應不過來。”沐歡魚嘀咕。
“而且你肯定會嫌我笨,到時候會把你氣死。還不如留到下次給宴竹哥哥。反正你也沒時間,不情願。”
“宴竹哥哥”季度言輕聲重複,嗤笑:“叫得倒是親熱。”
沐歡魚白了他一眼:“那不然呢,他本來就比我大啊,難不成叫弟弟嗎。”
季度言沒有說話,他的視線落在習題冊夾雜的一張草稿紙上,紙上沒有幾個物理公式,反倒是寫滿了各式各樣的“葉宴竹”。
季度言抽出草稿紙,合上習題冊,将紙擺在她眼前,冷笑:“你就是這樣學習的?”
沐歡魚看到滿滿的“葉宴竹”,臉霎時間爆紅,她當即想把這張紙搶過來。
她扯了一下,沒扯動,再扯了一下,還是沒有。
季度言白皙的手指,緊緊捏住草稿紙的上端,順着沐歡魚的視線望去,可以看到他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想要将這張紙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