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直到兩人成婚前,祝清衡仿佛都無法确定溫窈的心意,隻能卑微地乞求能夠抱一抱她,就像眼下這般。
“窈窈,”似是察覺到她出神,祝清衡捧起她的臉,眸色在暖黃的燭光下十分溫柔,聲音如同浸了酒般醉人,“你是愛我的,對嗎?”
溫窈覆住他的手背,還未說話男人已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如果你能放下過去……窈窈……”迷蒙間,男人喘//息着回答了那日馬車上溫窈的問題。
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懇求。
“為我生個孩子吧。”
……
“少夫人,”徐嬷嬷照例送來湯藥,隻是這次還送來了些别的,“夫人說,您要回娘家總不能空着手,這些是夫人從府裡庫房特地選的,您帶上吧。”
“勞煩徐嬷嬷替我謝過母親。”
自上次溫窈說過那番話後,徐嬷嬷雖表面看着别無兩樣,但誰都瞧得出她看青雲院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偏偏祝清衡整顆心都歪在這位少夫人身上,就是臧翡都因此吃過癟,徐嬷嬷更不想惹火上身。
溫窈命琉錦提前給丞相府送了拜帖,掐着時間動身。
“姑娘,”如今上了馬車,駕車的人是琉錦,裡外都是自己人,哪怕溫窈已成婚三年,琉銀還是習慣喚溫窈閨閣時的稱呼,“您吩咐的事已辦妥了。”
溫窈颔首,“謹慎些,莫要暴露身份便是。”
琉銀聽話地點頭,臉上看着卻有些欲言又止。
溫窈餘光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心道她真是從小到大心思都寫在臉上,索性直接問她,“怎麼愁眉苦臉的?”
“奴婢不明白,”琉銀斟酌着開口,“您既然要幫伏龍使,為何那日又要拒絕呢?”
伏龍使不同于任何官職,他們聽命于皇帝,行事亦代表了皇帝,溫窈迫于天子之威答應也無可厚非。
如果是旁人問,溫窈不會理會。可琉錦琉銀是她從外祖家帶回來的侍女,哪怕是她的親生母親山辛夷都不一定有她們了解自己,溫窈同她們早已不是淺薄的主仆情誼。
而琉錦和琉銀,琉錦更為穩重、更能揣摩她的心思;琉銀則天真些,卻也不會莽撞,溫窈看得出來,這種天真蓋因有琉錦的刻意保護。
“琉銀,莫要越矩。”琉錦會武,耳力非凡,幾乎下一瞬便出聲制止。
溫窈待她們姊妹很好,可不意味着她們可以沒有分寸地質疑她的決定。
溫窈彎了彎眼,輕聲道:“無妨。”
她視線落在顯然後悔問出口的琉銀身上,輕巧反問,“那你覺得呢?”
琉銀茫然看向她。
女人循循引導,“你覺得我為何這麼做?”
“……姑娘嫁入太傅府後,明面上便不再參與這種事,”琉銀莫名有些忐忑,“是為了避人耳目、免得落人口舌?”
溫窈輕笑了一聲,“是也不是。”
“我不是在幫伏龍使,若那是尋常機關,他們不會大費周章來尋我。”
她習慣性地敲了敲指節,許久才道:“那張機關圖,是沖着我來的。但那日若我答應了,無論是祝家還是溫家,都不會輕易松口。”
“機關圖誰都能破,唯獨不能是溫窈。”
曾經的溫窈天真以為,隻要她的能力強悍到無可替代,便能輕而易舉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但事實告訴她,不是的。
作為一個女人,她沒有資格妄議朝政、不被允許參與“男人的事”,她不會因為善解機關的天賦被任何人欣賞贊歎。
相反,他們排斥、恐懼、憎惡。
而溫窈作為一朝丞相的獨女,更加不能離經叛道。
她隻能做溫馴的事,比如吟詩作畫、撫琴弈棋;隻能有柔和的傳名,比如所謂的長安第一才女。
她要像大兖世世代代的女人一樣,久居深閨、相夫教子。
如此了卻一生,便是她作為女子所有的價值。
琉銀在她身邊那麼多年,自然明白她話裡指的什麼,眼角已濡濕一片,愈發後悔自己挑起了溫窈的傷心事。
溫窈卻看不出感傷,甚至替琉銀擦了眼淚,有意轉移她的注意,“殷藏丸取回來了麼?”
琉銀微愣,旋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溫窈說,“七日後給我罷。”
琉錦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姑娘,是藥三分毒,您……”
“還沒到時候,”溫窈下意識撫了撫小腹,“至少要等一切明了。”
殷藏丸,青山符氏所制的避子丹,每三月服一枚,可不孕子。
因此即便她日日喝下臧翡送來的生子湯,隻要她不停下服用殷藏丸,就不可能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