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彼時她和臧舒雯在雲吞小攤,琉錦卻突兀地尋來……她沒法顧及臧舒雯的去留,隻迅速吩咐琉銀去大理寺尋祝清衡,而後幾乎未加思索便帶着琉錦趕到丞相府,卻被何泉等人攔住去路。
“您是出了嫁的女子,沒有夫家送貼,不允自行歸甯!”何泉陰冷的眼神落在溫窈身後的琉錦身上,嗤笑道,“夫人切莫被人迷惑了心智,到時可不好收場。”
丞相府并非在窮鄉僻壤,雙方對峙,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不少周邊路人竊語。
溫窈卻恍若未聞,不退反進一步,一字一頓道:“讓開,我要見我阿娘!”
即便何泉帶了人亦不敢當衆對溫窈下手,輕而易舉被女人逼至門前,顧及聲譽不得不壓聲威脅,“姑娘您可要想好了,若被老爺知曉,您怕是……”
她可以不在乎她的名聲她的以後,可丞相府不能不在乎、溫長風不能不在乎。
何泉強作鎮定說出的恐吓未盡,溫窈的耐心已等不了了,“琉錦。”
琉錦得令,指尖自腰間一掠,翻腕便亮出一把匕首,日光下隐約可見匕柄上的“山”字,“何管家,匕首無眼。”
打青山來的匪人不是他們這種“養尊處優”之人能相抵的,恐怕所有仆從加上何泉都不是琉錦的對手。
何泉艱難地咽了咽唾沫,正要松口時,丞相府的大門卻從背後打開。
幾人登時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為溫長風讓出路。
何泉道:“大姑娘沒有夫家送貼卻硬要入府,小人阻攔不當……”
溫窈無所謂何泉是否添油加醋,她此番擅自要闖府門,無論何泉說什麼溫長風都會借題發作,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沖上前問:“我阿娘呢?”
她脫口的話不自覺開始發顫,眼瞳緊緊盯着溫長風的面容,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違和的蛛絲馬迹。
溫長風那雙眼睛幾近冷漠,沒有任何情緒地打量着在崩潰邊緣的女兒,仿佛在打量路邊發瘋的野貓野狗。
半晌,他牽動薄唇吐出兩個字,“回去。”
何泉立即将餘下的仆從帶回府中,溫長風不再分給溫窈目光,亦轉身進了丞相府。
如果琉錦傳回的消息有誤,溫長風不可能是這個态度。
溫窈隻覺手腳僵硬,天高欲塌。
她知道山辛夷體弱,又有溫長風軟禁限制,日子不會自在。
可溫長風的軟禁既是囚籠亦是庇護,她以為,至少能保山辛夷性命無虞。
溫窈從未設想過,有朝一日山辛夷棄她而去,她該如何。
仿佛刹那被人抽去了力氣,女人腳步踉跄,遂被人扶住手臂。
琉錦壓抑着悲痛,輕聲道:“姑娘,撐住。”
……山辛夷,怎麼會死呢?
她那麼聰明,外祖母說她離開青山前曾是山家最有天賦的機關師,況且她自通藥理,比誰都清楚她自己的身體狀況,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地死了呢?!
直到親眼目睹到正堂平放的棺材,山辛夷失去血色而青白的臉平和寂靜,溫窈渾噩混沌的腦中終于落定了事實。
不——!
她猛然發力要撲向棺材,卻被人預判攔住了去路,擡眸隻對上一雙不耐厭煩的雙眼。
“她怎麼會死?!”溫窈已全然不顧所謂輩分禮節,發青的手指掐住中年男人的衣袍,聲嘶力竭地問,“你說話溫長風!你怎麼能讓她死?!”
“夠了!”
溫長風毫無情義地将她掀倒在地,語氣不愉道:“她是自取死路,與我何幹?”
“你就不怕夜半孤魂來找你索命嗎?!”溫窈雙目猩紅,擡頭看向男人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碎屍萬段,“溫長風,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放肆!”溫長風居高臨下地指着她,“你就是這般對你父親說話的嗎!”
“當初你為了顔面逼我出嫁不成,一面利用山辛夷遊說迫我就範,一面又私下以山辛夷的性命威脅我……”溫窈竟是毫無遮掩地笑了出來,淚珠卻順着眼角滑落,“你說隻要我嫁給祝清衡,無論山辛夷做什麼你都不會休了她更不會傷及她性命,我以為你再如何冷心冷肺,也不至于要了發妻的性命……溫長風,我還是太高看你了,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僞君子,養不熟的白眼狼!”
“溫窈!”
溫長風最厭惡旁人罵他是白眼狼,溫窈心知肚明,不過是在故意激怒他。
溫長風壓住怒氣,正要發令叫人把溫窈拉去祠堂,卻聽堂外一聲顫巍柔弱的呼喚。
“……溫郎?”
隐隐還有幼子細小的啜泣聲。
溫窈嗤笑出聲,神情嘲弄,明明跪趴在地,卻讓溫長風無端覺得被人火辣辣地扇了一巴掌。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