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
溫長風額角抽動,臉色卻柔和了不少,上前将母子倆擋在外頭。
他有意壓低聲音,對那婦人道:“此處煞氣重,莫要沖撞了你們,這裡有我,你帶峰兒回去歇着罷。”
婦人似不放心,又不想當衆忤逆溫長風,猶豫間隻聽堂内傳來女子不吝譏諷的聲音。
“是啊,這裡頭有死人,表姑帶着孩子還是離遠些。”
溫長風禁止她接近棺材,何泉等人便嚴防死守在她附近。溫窈冷笑道:“若不慎沾染了‘煞氣’,小心冤鬼索命啊。”
“你瞎胡說什麼!”溫長風轉頭呵斥她,然而婦人懷中的孩子不知是被溫窈話裡的字眼還是溫長風不常露出的兇相驚駭,竟放聲哭了出來。
“好峰兒,不哭不哭。”
景思蓉連忙撫着兒子的背細聲安慰,謹小慎微的神色變化一瞬,再擡眼時已雙眼泛紅,好一番楚楚可憐的模樣。
“小窈,不管你信或不信,”景思蓉眼中含淚地望了溫長風一眼,偏過眼去垂目落淚,“你母親的死絕不是我與溫郎造成的,我家中生變,不得已才帶着峰兒求來長安,并非有越矩他想……”
溫長風眉頭緊皺,似是不忍看她如此凄戚,“你不必同她解釋,她和她娘一樣……”
“一樣什麼,”溫窈側臉睨向郎情妾意、仿佛他們才是其樂融融一家的兩人,半面眉眼竟比棺材裡的死人更滲人幾分,“一樣是瘋子嗎?”
“你說夠了沒有!”溫長風将景思蓉母子護在身後,毫不客氣道,“山辛夷自己服毒自盡,你再憤恨也該去地府問問你的好阿娘,一味朝不相幹的人潑髒水難道就是山辛夷教你的道理嗎?!”
溫窈眸色灰沉,她雖沉默,但她的眼睛和山辛夷太像了,詭異得讓溫長風和景思蓉莫名湧生出一種被山辛夷審視的錯覺。
溫長風惱怒道:“押她去祠堂!”
“慢着!”
府門敞開,赫然是風塵仆仆趕來的祝清衡。
男人視線匆匆掃過溫長風和景思蓉,卻不曾說什麼,隻先上前護住跪地的溫窈,“窈窈……”
他被女人慘白的臉色微驚,下意識看向堂中那副散發着陰冷柳木氣息的棺材,一時神情惶然,很快又鎮定下來,轉而對溫長風道:“窈窈受了刺激眼下不宜在此久留,容小婿先将她帶回府,之後再……”
懷中的人陡然失力,伏身嘔出一口鮮血。
祝清衡瞳孔驟縮,攬住溫窈如飄絮般的身體,“溫窈!”
恐慌幾乎占據了他的神智,男人嘴唇顫着,立即要将她打橫抱起,卻被尚有一絲清明的溫窈按住了手。
祝清衡無力地張了張唇,“……窈窈?”
溫窈忽視男人緊張關心的神情,越過他的身形,掀起眼皮定定看向面色難看的溫長風,沾了血的唇齒字字清晰道:“我要帶她走。”
如此無理的要求連溫長風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且不說嫁夫從夫,就算他溫長風再厭惡山辛夷,但隻要山辛夷一天是他的正妻,她就隻能葬在溫家的族墓,又怎麼可能交給同樣嫁做他人婦的溫窈?
溫窈閉了閉眼,她的身體已到強弩之末,心肺的疼苦震得她眼前發黑,她卻覺得自己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
她要帶山辛夷走。
祝清衡察覺到她冰涼顫抖的指節,女人被鮮血染紅的唇令他胸口發悶,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哪怕祝家在長安已是顯赫之輩,但祝清衡尚沒有與溫長風叫闆的資格。
再者若他當真開了口,溫長風未必會看在他這個女婿的面上通融……
“你不是一直想要山家的鴻圖卷麼,”溫窈本就沒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緩了口氣艱難吐字道,“我可以給你。”
“怎麼可能在你那?!”
溫長風少見地失态上前,連他身後的景思蓉都面露訝異。
祝清衡同樣驚疑的目光近在咫尺,溫窈蒼白的臉上卻神情依舊,眸瞳冷淡,她還沒徹底昏了頭,“我有兩個條件。”
溫長風臉色變了變,回頭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景思蓉和她懷裡的孩子,咬牙道:“去書房說。”
溫窈卻扯唇露出一個不算笑的笑,譏诮地将他急切又不得不強作冷靜的醜态映入眼底。
“不。”溫窈說。
她垂眸看着自己不停發抖的小臂,指間血色腥味蔓延,遠不及山辛夷痛苦的萬分之一。
溫窈的聲音足以讓整個堂中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第一,溫長風與山辛夷和離,山辛夷不入溫家祖墓,如何去留唯我可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