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長風面色冰寒,他料到溫窈是要以此和他交換,道:“第二呢。”
溫窈癡癡笑出了聲,仿佛預料到了什麼可笑至極的笑話。
她擡眸掃過一旁護着孩子的景思蓉,溫長風眉頭一擰,心中不祥愈盛,卻已來不及制止。
“第二,我要溫長風此生不得再娶妻納妾,”溫窈幽幽道,“即刻起,向世人、陛下發誓,倘若違背……”
“不得好死。”
……
霎時的靜寂後,卻是景思蓉最先反應過來,抱着孩子沖上前斥道:“溫窈,你這是要斷了溫家的後!”
溫長風快她一步将她攔下,方才不斷要帶走人的施令竟短短幾瞬便喚了人選,“何泉,帶景夫人下去歇息。”
景思蓉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男人的背影,溫長風恍若未覺,直到景思蓉被一步三回頭地帶離,他才垂目看向溫窈的眼睛,說:“可以。”
權财面前,哪怕是深愛的女人也比之不得。
溫窈覺得自己的臉有些僵硬,明明是最該嘲笑她名義上的父親的時候,此時她隻是淡淡落下眼皮,推開了祝清衡要攙扶她的手,跌撞着站了起來。
在她說出令溫長風動心的條件時,便沒有人能再阻止她靠近棺材。
溫窈的指尖緊緊扣在棺木上,先前掐破手心的血和指縫的腥色融混在一起,在棺木内側留下駭然的血痕。
她終于看清了山辛夷的面容,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秋日,沒有任何預兆地,看清了母親失去生機的臉。
溫長風連棺材都準備好了,山辛夷躺在其中,乍瞧不出異樣,隻像沉睡了一般。
溫窈輕輕握住屍身森然的手指。
山辛夷至少死了有兩日,若不是琉錦敏銳發覺出丞相府的異樣,恐怕她還被瞞在鼓裡。
她們甚至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面,明明那日她來已經為山辛夷鋪了後路——千木死了,還有琉錦琉銀在,雖傳遞消息麻煩了些,至少不會讓山辛夷覺得孤立無援。
可她沒有告知任何人,包括她的親生女兒,悄無聲息地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許是經受不住打擊,溫窈頭有些刺疼,眼前逐漸昏暗倒轉,除了緊扣着棺木别無他法,強撐着軀體道,“鴻圖卷隻有我知道在哪,若你反悔,我半分都不會讓你見到。”
溫長風自是看出溫窈已到了極限,視線瞥過愣在原地的祝清衡,隻在他眼中看見了慌張茫然,便知溫窈說的是真話。
可他還是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
一旦山辛夷被溫窈帶離丞相府,又或是溫長風向天下人承諾永不娶妻……即便溫窈手中沒有鴻圖卷,溫長風也入了局,無法再掙開脫離了。
“琉錦。”溫窈背脊顫抖的弧度越來越深,幾乎是從唇縫擠出的字,“叫她來。”
進府之時琉錦被丞相府的人攔在了前院,溫長風狹了狹眸,似在判斷溫窈還能堅持多久,到底揮手命人去将琉錦帶來。
琉錦一入正堂便知道溫窈狀态不對,卻礙于丞相府的人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喚她,“姑娘!”
“你倒是養了一條好狗,”溫長風斜眸睇了面色焦急的侍女一眼,哪怕是他也不由歎道,“獨身一人竟能青天白日毫發無損地潛進丞相府,溫窈,你們山家還真是卧龍藏虎啊。”
他知道溫窈從山家帶回來的侍從不會是凡人,可溫窈在丞相府的這些年鮮露鋒芒,時間一長連他也疏忽了。
“安排人将山娘子的屍身接走,”溫窈沒有心力在意溫長風的諷意,她的唇早沒了血色,隻事無巨細地叮囑琉錦,“然後去束山閣,取鴻圖卷的半本臨摹來。”
束山閣,長安唯一一處不被權臣貴族所掌控的地方,隻要是寄存在束山閣的事物,就算是皇帝親臨也無法取走非屬之物。
琉錦不清楚堂内發生了什麼,但在前院也聽見了幾人争執,眼下容不得她驚疑,自是溫窈說什麼就是什麼,“是。”
溫長風漠然道:“我要的可不是臨摹本。”
“你信不過我,”溫窈緩慢地說,“我也信不過你。”
她話雖未盡,溫長風卻知道她的意思——給他半卷臨摹本是為了證明她手中的确有鴻圖卷,就算她手裡隻有臨摹,于溫長風而言依舊是劃算的買賣。
溫長風嗤道:“罷了。”他看人從不出錯,溫窈果然和山辛夷一樣敏銳多疑。
“溫長風,我隻給你半日,”眼前的昏暗陣陣襲來,山辛夷的臉龐漸漸被漆黑遮掩,溫窈聽見自己氣若遊絲的聲音,“過時不候。”
話落,她隻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身體不再受她掌控,眼前寂寂,耳邊唯餘祝清衡和琉錦的驚聲。
“姑娘!”
“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