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天塔内,隻餘拍下賣品的五位……狐面小子逡巡一圈,視線瞟向毫無動靜的西樓,低聲對身邊人吩咐道:“去問問西樓的客人。”
助手連忙應下,匆匆上了二層塔,很快又快步回來。
他看着有些惶然又有些驚異,“……沒人。”
狐面小子朝他投去質詢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縮到狐面小子身後用氣聲道:“他去了三層塔。”
狐面小子掩在面具下的面容仿佛皲裂一瞬。
“你再說一遍?”
助手:“……”
狐面小子脖頸被定住般僵了半晌,直到其中一個買家出聲叫他,他才如夢初醒轉過腦袋,神态如常道:“諸位請先随我來簽下文書罷。”
“等一下,”出聲的是白衣女子,聽聲音年紀不大,猶有少女的嬌俏,“你們主子呢?”
狐面小子不動聲色護着助手退後一步,“閣下何意?”
“别裝傻,”年輕女子雖戴着幂籬,但并不影響她看清外物,滿不在意地向四周擡了擡下颌,“我們費那麼大力氣、花那麼多财錢,就把東西給我們就打發了?”
仇山給出的賣品非凡品不假,更别說還有仇山親手所繪機關圖紙……可他們千裡迢迢跑來長安赴會,本就不是為了這些東西來的。
“我家主人舉辦此次義賣會,拿出的賣品已極具誠意,”狐面小子眼神自四人身上一一劃過,“各位雖花了重金,那也是物有所值,不是麼?”
“少跟本姑娘打太極,我不吃這套,”年輕女子說,“我也不為難你,就讓我和那仇山大師說上一句話,不過分吧?”
狐面小子:“……”
“符姑娘所言在理,”着黑衣鬥笠的男人也開口道,“就算仇大師有所顧忌不願露面,與吾等交談兩句總是可以的?”
狐面小子還未說話,便聽被男子稱作“符姑娘”的年輕女子跳腳,“你怎麼知道我是……好啊,方才與我叫價的人就是你吧,有本事把鬥笠摘下來,讓本姑娘看看你是何方神聖啊?”
“出手闊綽,又無心其他,徑直盯上金玉逢山的年輕女人,”倚在一邊的白衣男子饒有興趣接話道,“除了符家小小姐,大兖很難找出第二個了吧?”
符戎扭頭瞪眼,“你又是哪個?”
白衣男子長歎:“一個仰慕仇山大師的無名小卒罷遼。”
符戎:“有病。”
“好了,”一直未開口的最後一人道,“還請狐面先生通禀一聲,吾等等候已久。”
仇山此人行蹤最為不定,常年遊走四方,能有這麼直接聯系的機會少之又少,必然不可耽誤。
符戎無聲打量了最後開口的女人一眼,此人開口沉穩謙和,倒像是哪家的長輩,故而她就算心生别扭,也将到嘴邊的蠻話吞了下去。
狐面小子沉默,兩人對四人僵持一陣,終于是狐面小子先松口,“好罷,在下隻代通傳,不保證……”
“狐面,”身後傳來一女子熟悉而冷淡的聲音,“主人有請,四位貴客随我來罷。”
……
三層塔十分昏暗,隻有扶手兩邊點亮了燭台,但燭火甚微,隐隐飄搖,頗有幾分詭谲之意。
琉銀守在門前,眼神幽怨地瞥了一眼身邊的人。
文福臉帶微笑站在門的另一邊,眼觀鼻鼻觀心,權當看不見。
琉銀是幾乎随溫窈一同長大的侍女,而好巧不巧,文福也是從少時便跟在謝岐後面的太監。
時過境遷,文福已翻身變成皇帝近臣、太監總管,再不是當年笑吟吟的小太監了。
“你們家主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無賴,”琉銀憋了又憋還是沒忍住,琉錦不在,沒人能及時攔住她的嘴,“這簡直是強闖!”
“千翼姑娘此言差矣,”文福依舊端着那副萬年都是笑呵呵的臉,卻是話裡藏刀,“若非你家姑娘同意,便是我家公子權勢滔天,也很難踏足追天塔半步呀。”
琉銀:“……”
她恨恨道:“詭辯!”
文福欠了欠下巴以示禮節,“千翼姑娘謬贊。”
琉銀眸光閃了閃,道:“我如今已不喚此名,文總管還是稱我琉銀罷。”
兩人鬥嘴之時,屋内卻一片寂靜。
從溫窈允許謝岐進三層塔起,二人便一直沉默以對,即便相對而坐,亦許久無人開口。
溫窈眼睫半垂,終于道:“陛下前來,可是為了義款一事?”
畢竟她籌辦的這場義賣會所得義款非幾兩碎銀,足有萬兩黃金,謝岐有所預料專門堵她,也不稀奇。
謝岐默了一瞬,道:“你要如何将錢送去九粟城?”
便是災糧都無法半分不少的抵達災區,溫窈要怎麼保證這萬兩黃金不被剝削,穩當落進災民手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