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衡已然頭腦混亂,分明溫窈一直對柳瓷有所介懷,又為何會在明知柳瓷身份的情況下還要與她虛與委蛇,溫窈并非這般磋磨的性子。
但顯然溫窈對身邊男人的驚疑不解不在意也不過問,她從桌邊起身,對臧翡颔首道:“既然柳大夫已為兒媳探看過,兒媳多謝母親惦念,便不多叨擾了。”
臧翡鳳眼晦暗,沉默地用目光打量着她這個兒媳。
以祝清衡的态度看,溫窈恐怕對柳瓷的身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不然祝清衡不會抛下大理寺事務火急火燎趕回來阻攔。
她将柳瓷帶到祝府,又刻意找了理由誘導她同溫窈見面,自然是存了心思和目的。
心思是為了敲打溫窈,好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可笑的白日夢。
至于目的,一是要用柳瓷刺激她,隻要有了危機感,溫窈那麼聰明,必然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滋生孕子的念頭;
二也是試探祝清衡的想法,看究竟是溫窈重要,還是柳瓷這個“新歡”重要。
她雖不喜溫窈的做派,可溫窈好歹是官宦門第的女子,她絕不會允許祝清衡納一個從青樓裡贖出來的女人為妾。
“母親。”
臧翡思緒被拉回,正巧對上溫窈的眼睛。
好像她心中的算計、掂量,以及傲慢輕蔑都能被溫窈輕易看穿。
她厭惡這種感覺,一連厭惡溫窈。
“明日兒媳想去一趟大覺寺,為祝家、和祝家未來的子嗣祈福。”
溫窈嗓音溫和,“望母親批準。”
……
“溫窈!”
祝清衡三步并兩步追上女人的腳步,抓住她的小臂,将她逼到院中木從的一角。
仆從見兩人劍拔弩張,深怕殃及池魚趕忙退出青雲院,轉眼間隻剩他們在枯枝之下。
“你要去大覺寺為何不先與我說?”祝清衡眼皮直跳,掌心緊緊攥着女人的手臂,如同這樣就能将她把握在手中,“……你究竟是怎麼了?”
他從沒想現在這般恐慌過,他和溫窈相識十餘年,溫窈皆不曾對他置氣,更不會像眼下對他流露出不耐和……厭煩。
他們是夫妻,溫窈怎麼能厭煩他?!
“我為祝家祈福,不是好事麼?”溫窈掙了掙他的桎梏,祝清衡太用力了,幾乎讓她小臂的臂肉滲出了疼,“你如今該在寺裡當值,不要任性。”
“我是為了你!”
心底生出的無力感如同波海下一瞬就要把他吞噬,祝清衡望着女人,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你說相信我,又為何要這麼對我?”
“我已安排人準備,最晚後日就能把她送出長安,再不讓她踏進長安半步。”
男人眼眶發紅,凄戚道:“我斷不會再與她有半分聯系,窈窈,原諒我好嗎,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
“那就送走她再說罷。”溫窈擡起眼道,“我累了,要回房休息。”
祝清衡指節顫了顫,半晌松開了她的手臂。
直到女人毫不留戀的背影消失在房前,祝清衡仍舊怔怔地站在院裡的枯木下,不知在想什麼。
“少爺。”竹山不得不上前喚他,低聲道,“您該回大理寺了。”
祝清衡下颌微緊,垂眼問:“柳瓷呢?”
“夫人讓她走了。”
竹山動了動唇,似乎有未盡之語,猶豫該不該說。
祝清衡本就心情不愉,壓眉斥道:“有話就說。”
“在梁柱坊的監看的人回報,柳姑娘好像惹了什麼人,夫人将她帶走之際,有人、有人……”
竹山頂着男人淩厲的眼神,抖着腿接着道:“有人闖進宅子破壞了柳姑娘的住處,怕是不久柳姑娘就該回來找您了。”
祝清衡面色冷淡,嗤道:“那正好把她送出去,給她一筆錢,日後便同祝家再無瓜葛。”
“……是。”竹山磕磕絆絆道,“隻是最近城裡管得嚴,要秘密送走柳姑娘還需一些時間。”
祝清衡沒再說話,竹山頓了頓,從懷中拿出一張薄紙,“對了少爺,這個是柳姑娘讓我轉交給您的。”
男人不欲再有牽扯,竹山卻說柳瓷讓他務必親自轉交給祝清衡,想來是很重要的事。
不過是一張信紙,祝清衡擰着眉頭接過,柳瓷在紙上隻寫了三個字。
青黴素。